六鎮以鹿心、鹿甘、鹿丹、鹿郫、鹿淝、鹿深為名,取自心肝膽脾肺腎的諧音,喻義六鎮一體,共同組成了一處形似野鹿的地域。
其中居於首位,統率六鎮的,自然就是取鹿心為名的鹿心鎮。
尉遲靖從鳴鹿關返回鎮中府邸時,夜色已深,家中管事為他掀開布簾,輕聲道:“校尉在裡邊,正待著旗門您進去。”
聞言,他向管事頷首,便大步進了房中。
內裡置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兩張相對放置的大椅,隻坐了一位眉目堅毅的女子,見尉遲靖走入,抬眼道:“回來了,鳴鹿關的事宜,可已處理妥當?”
“皆安排好了我才敢回來,夜裡巡查之事托付給了沈恢沈旗門,他是校尉與我都信得過的人。”
女子麵色稍緩,沉聲告誡道:“事關鳴鹿關安寧,須慎之又慎,不能掉以輕心!”
尉遲靖連忙點頭,道自己不敢有絲毫懈怠,她才滿意地點頭,起筷給他夾菜:“今日是你生辰,從前都含糊過了,隻是這回是百壽,鎮中百姓都說百壽大過可以添福,我亦不知是真是假,於我等修士是否有用,但還是出自私心,把你喚回來擺一桌。”
凡人能得一百歲數,當是長壽之相,家中小輩會大辦酒席,為親眷分福,為自家添福,尉遲靖知曉此言隻作凡人慰藉之用,此時卻也不住紅了眼眶:“孩兒多謝母親。”
與他對坐的女子原就是尉遲靖之母,尉遲瓊。
她亦是鳴鹿關當代坐鎮之人,有校尉軍銜在身。
“不光是你,還有關口上的將士們。我已吩咐鎮上食肆酒坊備了酒菜,明日你上值之時,叫人連同這些一起送去,凡人百姓們的烈酒不醉人,也可讓他們過個嘴癮。他等與你共同鎮守鳴鹿關,不論修為如何,你當要將其視作手足親眷才是。”
“校尉放心,此些孩兒都明白,定不會慢待自己的家人!”說及軍中之事,尉遲靖的稱呼又變回校尉,此似乎已成母子二人之間無言的默契。
兩人均不是話多之人,若非今日是尉遲靖百壽,母子要想見麵須得等足半年。
尉遲瓊看著兒子大口吃著飯食,知道修士築基之後便已辟穀,無需食用飯菜,他作出這般豪邁之態,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舒心。
遂將心中的話咽下,隻待其擦了嘴,雙手置於膝上,露出傾聽的姿態來,才緩緩開口道:“數數日子,這一年也快過完,當是到與下一年的上宗弟子交接的時候了。”
尉遲靖雙手緊握成拳,眉頭緊蹙,久久不撒:“孩兒明白。”
她抬起手來,想摸摸孩子的發頂,卻想起他早已不是半腰高的孩童,隻好把手落到他的肩頭,留下無言的靜默。
上宗弟子們不曉戰事殘酷與守城之艱,常會仗人族大勢,妄言出關獵殺邪魔。
見得鎮中妖族精怪地位頗高,又會心生不忿,明裡暗裡擠兌往來精怪,輕視半妖百姓,卻不知這些妖族精怪的地位,是因他等和鳴鹿關將士協力鎮守關口,得百姓愛戴而來。
弟子中固然有明事理,聽軍中指揮的,但成百上千此類弟子,也填不上一位不守軍紀,陽奉陰違之人捅出的簍子。
尉遲瓊的夫婿,尉遲靖的父親,鳴鹿關百姓口中溫和赤誠的周旗門,便是因一位弟子貿然出關斬魔,在領兵外出尋人時遇害隕落。
那弟子最後被宗門緝拿,判處終身冷獄監禁之刑,可當時為尋他折損的諸多將士,已是無法再與家人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