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明月三分,獨照吾身。
趙蓴手握劍柄,橫劍於身前,另一隻手並兩指劃過劍鋒。
不同於尋常修士,威勢自丹田而起,由真氣、真元的渾厚程度決定,她周身漫出的肅殺之意,卻是難尋出處,好似空無憑借,便悍然騰起,初起時盛如朝陽,須臾間又淡如皓月。
黑劍歸殺上,籠著一層朦朧光暈,柔而溫潤,此並未削減劍道的鋒芒半分,而是以一種柔和,襯出斷裂天地的剛健來。
月色隨劍而起,從橫到縱。
但見持劍人足下錯立而出半步,那漆黑的長劍驟然揮落,旁人尚不能看清之時,劍尖即由下自上起出一道半圓弧,而後月色盛放,凝出弦月一彎,直斬裂麵前邪魔無數,毫無聲息近了斷角小地魔麵門!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在諸多修士與邪魔眼中,趙蓴自空中躍下,行劍出招,不過是一瞬之間。
斷角小地魔欲側身避讓,然而連頭顱都尚未偏離半分,就立時與身軀一並,被襲來的弦月一斬為二!
那一刻,它在腦中嚎叫著要逃,軀體卻好像被淵嶽所壓,任腦中如何擺布,都難動一分。
它不知何故,趙蓴卻是知曉。
明月三分,威力自劍修本人的劍道意誌而來,一玄劍宗可以萬仞山群雄之意誌鎮壓無數劍修,使其運氣遲滯,周天難通,她亦可取自身之意誌,短時內壓製敵人,令其行動遲緩,寸步難行。
這一壓製在鬥戰中,兩方魂魄強度、道心、意誌差距越大,鎮壓的巨力就會越強,而若是雙方本就在此三類中有著巨大差距,強悍者就能以通天威勢壓得對方爆體而亡!
亦與修士以修為境界的威壓,震懾低階修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邪魔的強大,是伴隨著血脈而生,正如妖族精怪一般,許多能力自出生起,就牢牢刻於骨髓之中,隨著不斷成長,便能輕而易舉地得來。
也正是在這般以血脈劃分實力的社會中,許多邪魔與精怪的道路,從誕育之時,就被牢牢界定著,弱者恒弱,強者恒強,不可逆轉的局勢加劇了強對弱的剝削,使得兩方界限更為鮮明。
它們無法抗爭這深埋於血脈中的限製,於是隻能走向對強者的臣服,崇拜實力的狂歡,難以擺脫骨血中弱者的奴性。
但人不一樣。
萬族仰慕人族的大勢,稱其為天道寵兒。
趙蓴不覺得,天道賜予妖族精怪們綿長的壽命,和刻記在血脈中傳承的秘術,賜予邪魔強悍的繁衍之力,和無須修行而來的強大。
但它給人的,是萬族都有的靈智,與少數人族才能擁有的靈根。
生老病死、濁世紅塵……天道又將通向大道的一切阻礙與不幸給予了人,萬族初起之時,人族是極致的弱小與衰微。
於至弱走向至強,今日之大勢,是萬萬代人族自己爭來的,並非由誰賜予,受誰偏愛。數儘千古風流人物,皆是自肉體凡胎而來,衝破層層束縛逆天而行,傲然萬族英豪。
無血脈來助,無血脈來阻。
人族向道,少有一帆風順者,於萬千艱險中煉出赤誠堅韌之道心,這是妖族精怪與邪魔等種族不能比擬之所在。
趙蓴窺破此理,祭出劍招明月三分,燃通身劍道意誌於其上,果真便壓得那斷角小地魔惶惶立在原處,就算被弦月斬成兩半,也不敢偏移半分!
……
時如流水,陣中被漆黑屍骨所困的沈恢、尉遲靖二人更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