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武營中,尉遲母子視將士為親眷,常會親自視察練兵事宜,是以將士對上峰皆是熟識,銅刀營卻十分不同,營內上下級分明,凡軍中將士不可越職上報,覲見將帥。演武場內眾多兵衛驍騎,竟是少有認出前來之人是本營校尉的。
“上宗弟子,果真見識不凡。”在人族大軍中愈是身居高位著,便愈是敬畏於昭衍仙宗之威,他看向趙蓴的神色固然冷淡,卻並未帶著如冠翎驍騎眼中一般的敵視與厭惡。
“紹威軍中不可私鬥,違者受杖擊二十,情節重者羈押監牢,尤重者驅逐關外,今日若要開台決爭,就需給本道一個理由!”
先動劍的人是趙蓴,他冷眼垂望的人便也是趙蓴。
“邪魔屍鬼吃人無理,將士埋骨荒野無理,”分玄修士真元化光不可直視,趙蓴輕抬起下頜,微偏頭去看他身後的蒼穹,“今日銅刀營要驅逐我麾下兵衛亦是無理,而我要敗他,又何須什麼理由呢?”
“不過是我強他弱,天理如此!”
懸空的蒲掌分玄不知她會如此作答,訝異半刻,將大手往天際一招,其下兩人所在的戰台之上,即出現了一圈波紋狀光華。
此是戰台打開的征兆,亦是決爭開始的號角,蒲掌分玄飄然移至看台之上,負手傲然道:“不若就讓本道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敢道‘你強他弱,天理如此’的豪言!”
幾乎在他話落的那一刻,演武場眾將士就見趙蓴如離弦之箭,化為不可視之虹光,那冠翎驍騎尚不知曉何事發生,就如炮彈一般射離戰台,高大身軀重重跌落於地,向後滑出一道長痕!
趙蓴半掀起眉睫,看他痛嚎著蜷縮在地,胸腔向內凹陷,肋骨折斷破了臟腑,血塊從那張灌滿挑釁話語的大嘴中嗆出。
她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明了強大的意義,不是掌控天地,而是徹徹底底地掌控著自己。
“我說,天理如此。”趙蓴以劍柄直向冠翎驍騎,周遭一時嘩然,才知先前雷霆一擊,隻是以劍柄鈍力傷人。
銅刀營滔滔怒火一觸即燃,諸多將士皆對她怒目而視,正如青武營視冠翎驍騎一般。
眾怒之中,趙蓴卻難得得釋然,重重霧靄在眼前揮散而去。
怒的源頭是弱小,強者自行爭得天地偏愛,無有生怒之由,唯有弱者長隨人後,分人湯羹,處處不足而處處不甘。
縱觀眼前兵衛驍騎眾多,隻若有一位戰勝於她,眾人即會轉怒為喜。
可悲的是,此中也無人會知曉自己為何而怒,不是為趙蓴口中的狂放之言,而是為身如魚肉,弱小不堪的自己。
有時憤怒予人勇猛,有人憤怒亦予人愚笨。
趙蓴淡淡看向身前,銅刀營人群兩分,走出一位碧藍法衣女子,言笑嫣然:“恐怕此回的天理,在我身後。”
“敗下場前,你的同袍怕也如此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