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劉嘉:“如果能做出我心中的那個樣子,一千法郎,就一千法郎。”

她先放下200法郎做為開發費用,老先生也證明了這個房子是他名下,不會揣著200塊就跑路。

雙方約定,過兩周,劉嘉過來看草圖。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劉嘉看見阿牙還在屋裡。

“咦,你怎麼還沒下班?”劉嘉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超過八小時。

難道他也想賺加班費?

“我等你回來結工資。”阿牙說。

劉嘉很驚訝,合同上寫著,工資是周結,而且是周末發,怎麼才乾了一天,就要結工資?

其他工廠也都是這樣,還有月結的,這也不是劉嘉這裡專門欺負人。

難道是嫌她這裡不好,還是哪裡給得更高,他要跳槽?

阿牙把合同拿出來:“這個手印,我還沒有按。我覺得這個不合理,我在五金店就是賣掉一件,就馬上可以提一件的款。”

見劉嘉微微皺眉,阿牙馬上把自己今天的工作成果拿出來。

他已經照著魯班機關盒的結構,用木片仿出了一個功能一模一樣的,外麵還刻了花。

原件還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沒有被拆得七零八碎拚不回去。

“我值得這個工錢。”阿牙說。

在巴黎要找到一個會在木頭上雕花的師傅,不難。

要找到一個能完全複製精巧榫卯結構,還會雕花的,大概得找一陣。

何況,阿牙的手腳,那是真快啊,過了幾天,他不僅對原盒進行了複製,還做出了更多的新花樣。

用他的說法:反正原理是那樣的,弄明白了,往上套就行。如果要再多套幾層的話,那我還需要樣品。

這句話,讓劉嘉想起了上學時,數學老師那痛心疾首的模樣:“不就那麼幾個公式嗎,弄明白往上一套不就行了嗎,怎麼一做就錯呢?”

過了幾天,阿牙向劉嘉請假,說他要去給朋友上墳。

而且,他不僅要求高薪日結,還要提前預支。

彆人都是預支一個月,他可好,張口就要預支三個月。

說是給朋友修墳。

等等,這什麼朋友?要用幾千法郎修墳?

真的是“我有一個朋友”,而不是想卷款跑路吧?

劉嘉露出惋惜的神情:“啊,那一定是很親密的朋友吧?”

“嗯,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都是生死之交?”劉嘉想起介紹人說阿牙頂了一個華工的身份,“是你的華工朋友們嗎?”

“嗯。”

如果是給華工修墳的話,劉嘉還是願意的,前提是,彆是個卷款潛逃的騙術。

她不是《人在囧途》的牛耿,做不到被人騙了錢,還能聖母地說:“被騙了更好,被騙說明沒有人生病。”

劉嘉非常誠懇:“我能一起去嗎?好歹是同胞,拜祭一下也是應該的。”

如果是真的,她就出這筆錢,對於她來說,不過是賣幾條裙子的利潤。

如果是假的,她當場報警,讓這個騙子吃牢飯乾苦工。

阿牙爽快地同意了。

到了日子,劉嘉租了一輛車,阿牙坐在副駕駛,後排坐著彭舉和鄭不艾,按劉嘉的吩咐,如果阿牙有任何想逃走的行為,他倆就把阿牙當場按住,綁上。

阿牙一直很安靜地指路,按照他指的方向,整整開了五個小時才到。

劉嘉現在不懷疑他要逃跑了,而懷疑他是不是在石油公司有兼職,拉人去加油可以吃回扣。

下車再往前走一點,是一個叫博朗庫爾的公墓,石頭壘成半人高的牆上有一個窄石拱門,門下半部用鐵柵欄擋住,阿牙熟練地把它移開。

門裡,是一個一個的整齊的十字架,都是用木頭做的,十分簡陋。

有些十字架上刻著名字、籍貫和一串數字,有些十字架上掛著一塊失了色的銅章,厚實的章帶都已經磨損嚴重,露出線頭,銅章的側壁上刻著ese和一串阿拉伯數字。

更多的十字架上什麼都沒有,隻刻著“勇往直前”、“鞠躬儘瘁”、“雖死猶生”等等。

錦兒問道:“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有些是,有些不是。”

阿牙拎著煙、酒,還有一些水果走到其中十字架前,那上麵刻著“吳廣善之墓”,這是他現在護照和簽證上的名字。

他蹲在墳前,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恭恭敬敬擺上,又把香煙點了三支,插在墳前:“老吳,我來看你了,這次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這位劉小姐開的公司,所以,我能買得起好煙好酒,你可以慢慢喝慢慢抽,要是不夠你就托夢給我,還有……”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最後起身,對劉嘉說:“我預支工資,就是想把他們的墳都修一遍,他們一輩子沒有享過福,聽說來這裡做工,能賺很多錢,才背井離鄉來這裡,沒想到,這輩子,就埋這了。”

阿牙說起他與吳廣善和其他幾個同鄉如何漂泊來此,在船上又如何重病,死了好些,說是挖戰壕,耳邊就能聽見有人在說德語,那簡直就是去送死。

十四萬中國勞工在西線戰場出生入死,戰後的六十萬枚戰爭獎章中,大部分歐洲人拿的是銀質獎章,而中國勞工隻能拿到銅章。

“去年,國內來的公使團要簽凡爾賽條約,學生仔說,那些洋人說我們中國人在戰爭裡什麼都沒做,竟然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我們活下來的勞工一合計,就跟著那些學生仔們去抗議了,我們死了那麼多人,憑什麼說我們什麼事都沒有做,還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

“警察還要抓我們,說我們鬨事,憑什麼!”

“老吳就因為被炮彈炸傷了手,很難找到工作,他本來在一家廠子裡乾活,聽說這事,也跟著去抗議,等回來,就被開除了,他一著急,跟人動了手,他被打得很慘,還被關了幾天,等再出來,人就不行了……”

阿牙說著,聲音一顫,急忙低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錦兒的眼圈早就紅了:“太可憐了。”

鄭不艾和彭舉緊握著拳頭,下巴緊繃。

“我做不了什麼,隻想趕緊賺筆錢,把大家的墳修一修,這樣就算是在異國他鄉,他們也能睡得舒服點。不怕你笑話,我想,法國人對我們這麼不好,我做假古董騙他們點錢怎麼了,對他們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唉,就差一點點,我就成功了。”

劉嘉看著那一片片的十字架,朗聲說:“咱們中國人,講究的是名正言順,中國人做假古董騙錢這種名聲傳出去多不好,為什麼不堂堂正正把錢賺了?不僅要賺錢,讓他們求著我們賺他們的錢,被賺了還要替我們說好話。”

她轉頭看著阿牙:“這是我的夢想,你願意幫我嗎?”

阿牙重重地點頭:“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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