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一期《VOGUE》的發行,劉嘉的郵購業務得到迅猛提升。
英國和美國的訂單源源不斷,有人想跟風,卻已經落後,大客戶都被劉嘉包圓了。
彭舉這段時間跟著鄭不艾在一起參加了不少活動,有些方麵的敏感性被喚醒,他看出英國版和美國版的廣告詞在指向上有不同。
英國版暗示穿上這衣服就有機會搭上王子。
美國版暗示穿上這衣服就能獨立自強。
“這樣會不會被人抓住把柄?“他十分擔憂。
劉嘉揚起眉毛:“做生意麼,本就是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竊堯舜之詞,背孔孟之道。”
鄭不艾笑出聲:“下麵呢?”
“老曹沒寫,我怎麼知道。”劉嘉跟著笑起來,“再說了,黑貓白貓,抓得住老鼠就是好貓。我沒騙沒搶沒違法背德,一句廣告詞而已,不算什麼。”
鄭不艾若有所思。
如彭舉所擔心的那樣,有人發現Emma’shouse在兩個不同版本雜誌中使用的廣告詞不同。
這事很快傳開,敏銳的記者連預約都沒有,直接在Emma’shouse人最多的時候,對她堵門進行采訪。
施律師看見這一幕,非常擔心,輕聲對劉嘉說:“沒有預約,你可以不回答的。”
劉嘉搖搖頭,如果她敢對記者說:“無可奉告,預約再來。”明天報紙上會出現怎樣的評論,她閉著眼睛都能想到。
她微笑著讓記者提問。
站在最前麵的記者直接拋出最尖銳的問題:“你在英國和美國的《VOGUE》上使用不的廣告詞,是否暗示英國女性隻想做一個賢妻良母,而不應該把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上?”
劉嘉回答:“選擇不同的廣告詞,完全是因為英國就有王子,而美國沒有呀。英國的女士們想要與王子並肩而立,隻要在王子住在白金漢宮的時候去一趟就可以做到。美國的女士們要坐好多天的船,太辛苦了。“
周圍揚起一片笑聲。
記者又追問:“你是否認為家庭就是女性的事業?“
這在21世紀也是個要命的標題,網上一旦出現這中標題,評論區轉眼就能蓋起高樓,點進去一看,都是職業女性與全職太太互毆,不用彆人挑撥,自己就能先打出一地血。
“我認為,所謂民主、自由、平等,指的是人擁有可以自由選擇的權利,隻要不妨礙到彆人,沒有違背法律與道德,任何一個選擇都應該由選擇者自己做出決定,而不是由我,或者任何一個人對她們提出要求。“
說到這裡,劉嘉向記者反拋出一個問題:“您在大戰的時候拿槍上戰場了嗎?“
記者頓了一下,他說:“我當時就在報社工作,讓所有人知道戰爭的狀況。“
“看,你雖然沒有上戰場,但也是有貢獻的。不能說隻有拿槍的人才是英雄,對不對?“
劉嘉左繞右繞,談完貢獻,再談理想,繼續聊個人追求與社會穩定……一通狂侃,把氣勢洶洶上門,一心想搞個大新聞的記者給侃暈了。
總算把記者送走,劉嘉回到房間,看見彭舉和鄭不艾,兩人隔著窗戶看見聽見那個記者咄咄逼人的樣子,都替劉嘉擔心,沒想到她不僅賣衣服能神侃,談政治也能神侃。
“你們不要這麼震驚,商而優則仕,你看呂不韋,你看胡雪岩,啊,是吧!”劉嘉低頭整理新一期的郵購目錄。
最近生意好,來要郵購目錄的人越來越多,劉嘉的訂單已經擠爆了那家小印刷廠的全部生產線。
“你們倆要是有空的時候,就去那個廠看看,說不定能提高一下他們的生產效率,你們要是有什麼自己想印的東西,順便印一印,說不定他們能給一個友情價。”
劉嘉意有所指,她覺得自己暗示的已經夠清楚了,怎麼用,就是他們自己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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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戰老兵複員工作的完成,沒有工作的人越來越多,與此同時,法郎開始貶值,物價飛漲,原價0.5法郎的麵包,漲價到了2.25法郎,而工資的漲幅遠趕不上這個速度。
鋼鐵廠、機械廠,甚至掃馬路的活都優先提供給法國人,中國留學生的生存壓力越來越大,旅法留學會那裡連救濟的粥都發不出來。
儘管劉嘉已經十分努力,儘量安排中國留學生和滯留在法國的華工在自己的廠裡工作,但是杯水車薪,難以幫助所有的人。
好在她一開始就把消費群體定位在中高層,每日營業額依舊穩定。
鄭不艾說:“從這時到彆的地方,感覺像兩個世界。”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劉嘉看著窗外來來去去的人,許多人衣衫襤褸,沾滿油汙,似乎連洗衣服用的肥皂都買不起了。
“晉惠帝說何不食肉糜,瑪麗皇後說為什麼不吃小蛋糕,紅樓夢裡的小姐們不知道外麵還有草根子都沒有的時候,窮人說這是他們的命,是神給他們的考驗。他們未必是壞,隻是真的眼界所限,不知道更廣闊的世界。也許你們可以努力努力。”
彭舉看了鄭不艾一眼,情緒有些激動:“你也可以的。”
“我嘛,一個弱女子,隻會做做生意,彆的還是算了吧,不夠給你們添亂的。”劉嘉態度十分堅決。
她不敢隨便瞎折騰,萬一整出什麼蝴蝶效應,整個曆史忽然虛無了起來,這責任她可背不起。
還是好好掙錢,能在暗中幫一把就幫一把。
想到她剛才對記者說的人各有誌,不必強求,彭舉的眼神黯淡下來,本來他還想,如果劉嘉可以成為同誌的話,有很多事就不用背著她做了,兩人還可以為共同的理想努力,從而讓自己與劉嘉的距離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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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裙子的聯盟銷量未衰,劉嘉已經要為秋冬季的大秀做準備了。
感謝這個什麼都慢的時代,還沒有內卷到夏天就要發布明年的春季款。
衣服可以讓設計師們頭禿一會兒,但是大秀的主題必須由她來定。
定了主題之後,衣服的設計才有方向。
有很多服裝秀讓人質疑設計師是不是瘋了,醜成那樣都敢上。
更多的服裝秀則是讓人懷疑:這衣服怎麼看都不像是給人穿上街的啊,有什麼用?
實則每個服裝秀都有不同的目的性,最簡單的目的是為了展示款式,有些是為了展示材料,有些隻是展示設計師的超前理念,還有一些是為了挑起話題,黑紅也是紅,有罵名也比無名強。
這個時代的服裝材料還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單出一場秀的程度,隻展示款式和超前理念都挺虧。
一大清早,劉嘉就起來坐在書桌前,麵前一張白紙,手中一根鉛筆,桌旁一杯紅茶,從天亮坐到天黑……白紙還是白紙。
在屋裡再憋下去,也憋不出什麼新花樣來,劉嘉扔下筆,決定出去轉轉。
店已經打烊了,此時屋子裡最熱鬨的是廚房,錦兒跟新請來做飯的幫工比比劃劃,詳細講解怎麼做紅燒魚。
“呀,小姐你怎麼出來啦?想好大秀的主題了嗎?”
“還沒。”劉嘉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