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樓英擔心的那樣, 馮素離去後,賀玉病了。
並非臥床不起的重病,卻是纏纏綿綿不肯好, 總是萎靡不振,藥味不散。
從去年年底到今年春, 賀玉一次都沒見過皇上。
原本馮素去後,是賀玉在帶二皇女。但因自己病了,順昭君讓襄君把二皇女接走了,並嚴令禁止襄君到清宴宮去,說是怕染上病氣。
“一個又一個的,要是讓皇上也得病,你們能拿幾個腦袋抵?”
賀玉也理解順昭君的擔憂。去年因朝鳳宮的喪事,皇帝也頹了一個冬天,順昭君生怕皇帝想不開, 悶出病來, 於是親自接管六宮事務,甚至推算了後宮諸君的八字流年, 連家人都沒落下,撤了幾個君侍的牌子,其中就有生病的賀玉。
另外,順昭君把二皇女給了襄君,並說道:“襄君八字硬, 又是上過沙場,做過煞事的人,二皇女命中帶煞,交給其他人,恐怕要克傷克亡, 如同純貴君,過早離世。就交給襄君吧,此外……在君侍病未大好之前,都做禁足封宮處理,那些身體好的不得探宮,有那個閒暇,好好照料皇帝才要緊。”
如此,折騰了一個冬天,六宮中仍然沒有喜訊。
順昭君翻看了宮本,皇帝有一個多月都沒到後宮去,偶爾翻牌子,也都是容君得多。
順昭君把容君提來訓斥了一番,大意是說他不中用,也不爭口氣,給皇帝報個喜。
容君鬱悶不已,悄悄和皇帝說了,皇帝道:“彆管他,你是個慢性子,祐兒就來得晚,朕最是清楚你這個肚子。”
容君歎息:“順昭君雖也是擔憂皇上,可再這麼下去,恐怕……”
“對了,玉哥病好點了嗎?”皇上問。
“好多了。”容君說,“開春後,清宴宮解了禁,我在禦花園碰見過,除了還有些咳,其他的好多了。”
皇上道:“這就好。”
王府時期抬進家門的那些侍君們,不算劉研的話,如今隻剩下賀玉了。
如果賀玉沒了,她從小到大,最愉快的那段封做昭王的時光,就真的無法再回首了。
皇上翻了個身,摟著容君的腰,輕輕拍著他,說道:“至於君父的事,不愁。等你再給朕生個皇子,他立刻就吃齋念佛不再插手了。”
或者說,隻要宮裡有一個能報喜的,順昭君就可收手清閒去了。
“也不知是哪個吉祥人兒來解朕的憂愁。”
容君好幾次話到嘴邊,都沒敢說。
皇帝睜開一隻眼,笑了笑,說道:“瞧你這樣子,你可真是瞞不過朕……說吧,又是在惦記哪個弟弟?”
“皇上,睿君他進宮一年多了……”容君踟躕之後,開口道,“早已過了十七的生辰。”
皇帝閉上了眼,手收了回來,搭上被子背過身去,睡了。
容君被晾在一旁,愣了愣,連忙貼上去,圈住皇帝,輕聲道:“我知道錯了。”
“他那個侍從……叫什麼來著?覓心?朕煩得很,是不是他找你,讓你為明史度說情來了?”
“他是來找過,但我也是……”
“行了,睡吧。”皇帝不耐道。
她煩躁至極。
她原打算是等明史度過了生辰就讓他侍寢,結果接連發生了簡皇子墜馬而亡和馮素病逝的事,這之後,她一想到明史度,就會想起簡皇子落馬的那個畫麵。
她受不了。
就是再有興致,一旦看到明史度那張臉,看到他低落又愧疚的神情,她就會想起她失去的皇子和她的純君。
所以她將此事一拖再拖,雖然知道再拖下去,明史度就要淪為六宮笑柄,可她做不到對著明史度不去想她的孩子。
五月初,是順昭君大壽。
各宮氣氛低沉,已經料到這次壽宴,順昭君必要訓話,指不定還要找個由頭,拉出幾個君侍小懲大誡。
果不其然,順昭君說自己不過壽,收了各宮的賀禮後,讓他們到佛堂陪自己侍佛。祝禱時,開始了訓話。
“去年流年不利,皇帝也不大好,所幸後宮這些煩心事沒能拖累前朝。隻是,這都五月了,你們大事不中用,難不成為皇帝誕下皇嗣這點分內事,也不中用嗎?”
各宮都垂著頭,一動不敢動。
就是這個時候,薛拂有了反應,他吐了出來,又緊緊捂著嘴,驚懼萬分。
裕持正連忙挽起他衣袖,粗粗把了脈,道:“兩、兩個月餘……”
順昭君挑了挑眉。
“你倒是和你母親一樣,是個及時雨啊……”
薛拂訥訥道:“不、不是……”
他果然一緊張,也要變結巴。
太醫瞧過後,敲定他的確是有了。
順昭君笑了笑,道:“罷了,這也算本君收到的生辰賀禮。”
而後,他將六宮事務分給了容君和襄君打理,說了自己月底要到感念寺為國祈福的安排。
容君大鬆口氣。
明史度巴巴望著薛拂,目露羨慕。
賀玉看了個仔細,從順昭君處回宮時,叫上了明史度:“睿君留步,一起吧。”
明史度嗯了一聲,垂下眼。
自從簡皇子意外墜馬後,明史度就沒再碰過韁繩,還把騎裝都收在了箱底,性格也沉鬱了,再也不見之前的活潑樣,遇上人時,他會先把目光移開,表情愧疚且尷尬。
六宮之中,也唯有他沒侍寢。
入宮快滿兩年了,他快要成史上第一個入宮兩年還不侍寢的侍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