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二十八年夏, 汛期到來,大河頻遭水患。
禦史狀告皇帝,言說河道總督任雪十年治河無功, 以致水患殃及黎民百姓。
四皇女舉薦水部司張秀接任河道總督一職,皇帝允了。
七皇女多次上書, 並將任雪多年來的治河功績一一擺出,呈上任雪治河心得《河道三要》,懇請皇帝將其複職。
“這十年來,任雪在,則河患無憂,兒臣懇請母皇三思!”
皇帝也允了,命任雪為副河台,留任察看。
秋汛時期,乾州堤壩決口, 張秀欲調兵兩萬增援鎮壓, 當地駐兵不應。任雪出麵,士兵百姓紛紛響應, 官府上下一心,疏河道,固堤壩,恢複漕運。
張秀吃了癟,連夜飛書華京, 向四皇女告狀,添油加醋說了任雪已有“稱帝”之心,百姓還要在河道邊給她立祠。
任雪是七皇女新迎的側君父族家的遠方親,四皇女思索一夜,早朝前入宮麵聖, 將張秀的來信呈給了皇帝。
皇帝頭疼了一夜,這會兒,容貴君正為她穿衣。
四皇女說的話,容貴君聽得認真,聽罷還震驚道:“好生膽大的賊子……”
皇帝不鹹不淡說了句:“你閉嘴。”
她接過信,也不看,隻問四皇女:“祐兒,你什麼主張。”
四皇女心裡沒底了,但人已在這裡,話也說了出去,不能不答。她斟酌著,說了要治任雪的罪。
“何罪?你說說看。”
四皇女想了想,不敢說重,迂回著答:“兒臣想,任雪應當不敢有反逆之心,但蔑視皇庭,私自調兵這事,不可不……”
皇上穿好衣服,直接越過她走了。
四皇女當場驚愣住,容貴君也愣了好一會兒,問道:“你可是說錯什麼話了?”
四皇女想了許久,忽然心中一震,問容貴君:“君父,七妹這幾日可曾來見過皇上?”
容貴君說:“倒不是她來,這幾日都是皇上召她,兩人在書房說話能說好久……”
四皇女如遭雷劈。
是嗎?母皇已經找小七談過多次了嗎?可她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四皇女心涼了一截,又不甘心,抬頭問道:
“君父,七妹人呢?”
“這我不知。”容貴君搖頭,他扶起四皇女,末了,也隻是出言安慰道,“若是惹皇上生氣了,你就哄一哄。她今日心情不太好,昨晚因著河患的事,頭疼了一夜……”
早朝時,四皇女神色恍惚。
回過神,才聽到皇帝開口,提拔了幾個禦史台的監察禦史,四皇女細聽了,驚覺到這些人正在乾州附近巡察。
皇帝又擢升了三個禦史中丞,暗示禦史姚重“告老讓賢”。
皇帝慢悠悠安排完,隨手撂了個奏折,撥弄著手串,問四皇女道:“祐兒,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四皇女心驚之餘,不敢在朝中提任雪調兵一事。
下朝後,皇帝叫來四皇女,喝了口茶,平靜道:“朕已讓小七往乾州去了,昨日就已出發。朕讓任雪複職後,給了她一道令牌,用以調兵治河。”
四皇女噗通跪地,哽咽著說自己錯了。
“你錯在輕信了那些臣子們的讒言,祐兒,朕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可你卻次次令朕失望。”
四皇女淚如雨下,胸中委屈不甘翻湧著。
“姚重已向朕告病。”皇帝手指敲著一張折子,“禦史,朕會擇賢任之。”
她道:“你回去吧。”
四皇女擦了眼淚,喪著臉回府。
幾日後,七皇女親到乾州巡察治河的消息傳遍京城,姚重宴請四皇女,低聲與她說:“七皇女走得是水道,途徑祁陽再轉旱道,現在船已快到岸了……”
四皇女不語。
姚重沒敢再暗示。
四皇女的正君側君,家裡都位高權重,這些臣子們,都有擁立四皇女的野心。眼見著七皇女此次要借水患立大功了,她們怎會不著急?
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四皇女也知道。皇女巡察地方,是最容易出意外的了……
隻是她想了許久,終究還是放棄了。
到底,是親姐妹,她狠不下心。
四皇女回府後,把自己關在書房,枯坐一晚,她抹了把臉,苦澀一笑。
是了,她這樣的人,本就做不了帝王。
慶曆二十八年冬,大雪夜,七皇女歸京。
她在乾州時,罷免了張秀,讓任雪複任總督一職,與官兵百姓一同治理河道,同吃同眠。
她帶著功績回京,毫無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個親王之封。
慶曆二十九年春,皇帝封容貴君宋廉為帝君,立七皇女趙亨為皇太女。
炎夏,五皇女來問安,見襄貴君不在,直接到清宴宮來。
今年,利皇子十八,要離宮成婚。
妻主是他自己選來的,是個探花,今年二十三歲,叫衛蘭,長的是濃眉大眼英氣勃發,氣質亦文雅端方。
皇帝喜愛利皇子,自然是要什麼給什麼。
利皇子好不容易有看上的了,皇帝排除萬千困難,也要讓他得到這個探花。
有婚約,就廢掉。
有相好,就休掉。
之後再給這位探花錦繡前程,三品要職。
利皇子高高興興離宮,見妻主眉宇間都是憂鬱,也沒多想。
五皇女道:“君父,這樣好嗎?”
“不管。”襄貴君道,“話我已經跟他說了,隻是他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看見個好看的就想搶到手裡,這是皇上寵壞的,我掰不過來,他已經聽不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