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花了一會工夫才搞清楚怎麼回事。
安子悅被貶出京了。
原因是他寫了篇文章,讓皇帝不高興,皇帝一怒之下就把他踢出翰林院,踢到西南邊陲的城市裡當個地方官。
哇,這個安子悅,太不爭氣,想他大字不識、字都寫不好照樣在翰林院混得安安穩穩,怎麼他出了鏡子再回來,就弄成這個樣子。
翰林院的翰林出京城到地方上當官,基本就很難再回到皇帝身邊,安子悅一生的仕途,已經能望到頭。
這就是算命的說的大劫麼。
安樂心想,這劫難也還好啊,既沒缺胳膊少腿,又沒家破人亡,換個地方當官而已嘛,不是大事。
等他跋山涉水,差點在山路上晃掉半條命,抵達目的地時,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
安子悅赴任的地方,比他想象中條件還要惡劣。
這裡群山環繞,交通閉塞,人民生活水平低下,甚至還存在以物換物的習俗。安子悅新官上任,無論是民眾還是地方的官員全都不買賬,對他沒個好臉色,還想方設法克扣他的俸祿,安樂生活得很苦。
這裡還與西南王的領地交接,至於西南王的故事,看多了古代政鬥戲的都能懂:爭儲失敗後的王爺被發配偏遠之地,抱著窮山惡水發誓不再回到京城,皇帝才念及手足之情饒他一命。
皇帝讓安子悅來到西南,也是存著監視西南王的心思,隻要他安分守己就沒事,一有風吹草動,安子悅就要立即上報。
所以安子悅一下子從吃喝玩樂模式進入了官場政鬥模式,安樂一臉懵逼。
這對於他這個大二學生來說,實在是有點超綱了。
安樂窩在自己漏風的小院子裡,愁眉苦臉。
西南雨水豐沛,吹風還是小事,下起雨來,潮濕冰冷,那小破屋子根本不能待,可安樂處處受排擠,沒有好房子住。
安樂哪裡受過這種苦,躲在床鋪上瑟瑟發抖,可是連床都是濕乎乎的,冷到骨子裡。
如果說這種經曆是他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不知道當時安子悅是怎麼撐過去的。
安樂想起他還有文曲星的法寶,文曲星給他那支筆就是為了幫助他渡劫,安樂下地從行禮裡找到毛筆,捧在手心裡,心想這要怎麼用啊。
他見過晏之南拿鍵盤拍鬼,這筆應該能殺掉千萬厲鬼,可眼下他麵臨的困難不是來自鬼怪啊。
安樂試著揮舞筆墨,一朵朵蓮花在空中綻放,將他住的地方包圍起來,漸漸的,安樂不覺得冷了。
臥槽,結界啊,這麼高級。
使用星君至高無上的法寶設立結界用來擋風的,安樂大概是頭一人。
管他的,暖和就行。
幸虧有那隻筆,安樂過得不算那麼窘迫,至少凍不死。安樂思考了一下,這裡的官員對他這個從京城來的上司完全不放在眼裡,指望從那些人身上突破是沒有可能的。
安樂同學作為成績優秀的積極分子,深刻地知曉群眾路線的優越性,這裡的局勢靠那些迂腐的地方官不行,還是要依靠群眾。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隻有拉攏百姓的心,才能站穩腳跟。
剛開始的時候,這裡的人民不信任安子悅這個遠道而來的京官,安子悅不厭其煩地跟百姓講政策,西南地區山多適合種茶樹,安樂請了經驗豐富的茶農推廣種茶,同時想方設法地修路,能讓作物產品賣到外麵去。
安子悅這麼一折騰就是好幾年。
安子悅從半大的少年變成了穩重的青年,黑了不少也精乾了不少,雖然還是那麼愛笑,可臉上的少年氣褪去,笑容都清淺了起來。
在安樂眼裡,他完全變成了一個鄉村基層老乾部。
安樂在這段時間內並不是全部待在鏡子裡,他反複地在鏡子與現實中穿越,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脫離安子悅的身體,有時候不能完全控製安子悅的行動,自己更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安子悅的一舉一動。
他看著安子悅從愣頭青成長為進退得宜的青年,舉手投足穩健而有力。以前的安子悅笑起來像太陽,現在他站在那裡,穿著長衫,把袖子挽起來,整個人英俊而帥氣,淺淺地笑著,像平靜而奔流不息的大河。
因為安子悅肯為百姓著想發展經濟,這裡的人民都很愛戴他,他用了幾年的時間肅清身邊的各級官員,提拔了親信,將忤逆他的人整得服服帖帖。
經過這段時間,安子悅已經在西南的這個城市裡牢牢地紮下根來。
安樂再次從鏡子外穿越進來,躺在自家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家仆從外麵進來,向安樂詢問:“大人,農戶送來的茶油,您是想如何食用?”
安樂想了想,最近這段時間,安子悅治理領地的方法他是跟不上了,談到吃的他還行,茶油到底是用來烙餅呢還是下麵呢?
安樂一拍手,說:“一半烙餅,另一半下麵早晨吃。”
“好嘞。”家仆得令退下。
安樂一想到香噴噴的茶油肉餅子就流口水,現在他住的屋子雖然不比京城裡的豪華,可比剛來時強多了,仆人也有了,吃穿用度全都不缺。
安樂躺著摸摸下巴,算命的果然沒有騙母親,安子悅這命是真的好,即使發配偏遠,照樣過得風生水起。
安樂幽幽地想,原來他上輩子是種田升級流爽文啊。
如此好的命格,到底是怎麼淪落到地獄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