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相互提攜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故聽過吧?差不多就那個意思。”
顧陌城越聽這話就越覺得彆扭,抬腳踢了一塊小石子,“怎麼好像都不乾正事兒呢?”
“話不好這麼說,”銷售員現在看上去可比剛才推銷的時候真誠多了,“偶爾還是可以湊在一起搞個培訓什麼的,提升一下整體能力。到底人多力量大,都發展好了也能彼此得益,萬一外麵有個什麼也不至於孤立無援,好處還是多的。”
顧陌城越發鬱悶了,反正聽來聽去,最大的目的都不是為了提升能力!
能做銷售的都是人精,看她這樣模樣,不用問都能猜個差不離,銷售員就笑了,“這就是生活啊,人活著不就是為這些嗎?功名利祿的。就算死了也放不下
呢。”
顧陌城覺得他說的有點偏頗,可畢竟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就連她自己不也心心念念的想著賺錢嗎,好像也沒什麼資格說彆人。
正想著,銷售員又帶他們走了幾步,指著前頭兩塊特彆出眾的墓碑道:“看見前麵那兩塊了嗎?歐洲進口的大理石,專門定製的,頂上是等比例縮小的法國盧浮宮!您說他們為什麼?其實真要說起來,人沒了,還能知道什麼?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說白了,就是個麵子,您說是不是?”
一番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苟局長的秘書就說:“您倒是實在,這麼說就不怕影響生意嗎?”
“嗨,都說買的不如賣的精,”銷售員笑道,“可現在掙錢不容易,誰也不是傻子,再說了,我們乾這
行的更得講良心了,糊弄著顧客傾家蕩產的事兒可不能乾。”
其實這也是這幾年銷售行業的新策略新方式。
頭些年大家都是熱情的要命,各種狂吹亂鼓,當時哄得人暈暈乎乎掏了錢,可後悔的真心不少。回頭鬨起來,一來影響不好,二來光為了應付這些事兒也得耗費不少人力物力和財力,一個搞不好鬨上法庭可就什麼都黃了。
所以現在流行的就是“設身處地”法,講究以情動人,雖然可能現場賣出去的業績不如以前好看了,但基本上肯掏錢的消費者都是真心被說服了的,心甘情願的,很少有事後反悔的,所以整體效率上去了不說,外麵風評也好,算是皆大歡喜。
看了一圈之後,銷售員就說:“我也知道您都不差
錢,但我個人的意思呢,是儘可能性價比高一些,彆花冤枉錢,不然上一輩的人大都儉省本分了一輩子,泉下有知也不安心不是?老人嘛,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過得好好的,真心最要緊。”
幾個人就點頭,覺得這銷售還真不錯,竟然有點…想互換聯係方式!
銷售員又趁熱打鐵,“您可以慢慢看,畢竟是大事,馬虎不得,要是這邊不中意的話咱們還可以去另外兩個地方瞧瞧,我們家跟不少醫院和火葬場都有合作的,也有自己的團隊,骨灰盒啊棺材啊絕對真材實料,到時候務必給您辦的周周道道、風風光光的!”
等看完了這一家集團旗下的三塊墓地往回趕的時候,已然繁星滿天。苟局長的秘書就感慨,“那人的口才真是了不得,看著沒強行推銷,可實際上該說的一點兒沒落下,偏偏聽的人還不覺得厭煩,弄的我都想
死了之後把自己埋在那兒了!”
說的井溶和顧陌城都笑了。
到醫院就將近十點了,苟局長他們還在那裡守著,也包括白天那個李洋。
井溶他們一進門,李洋就各種明裡暗裡使眼色,井溶全程無視。
老爺子這會兒還在昏迷,全身都連著儀器,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心跳。苟局長不敢當著他的麵討論這事兒,哪怕沒有意識也不成,畢竟人還活著呢,就拉著井溶他們去小客廳。
井溶就說:“倒是看了三處,明兒我再轉轉,這事兒馬虎不得,不光要看風水,還得看老爺子的生辰八字和生平,不還有老太太遷墳嗎?兩邊加起來就更麻
煩了,一個鬨不好,子孫後代的發展也可能有礙。”
苟局長連連點頭,“那是,必須得謹慎。”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井溶這才問:“您神通廣大,我想跟您打聽個事兒。”
苟局長聽得直擺手,“您真是要臊我,在您麵前我哪兒有這麼大臉?不過就是知道點兒俗事兒,想問什麼您儘管說,我一準兒連他們家祖宗八代有沒有違法犯罪記錄都查個清清楚楚!”
顧陌城噗嗤就笑了,井溶也忍俊不禁,“那倒不用,就是風水協會,您聽過嗎?”
“聽過啊,”苟局長當即點頭,又問,“怎麼,您想入會?”
頓了頓,又道:“怎麼說呢,您真心待我,我也敬佩您的本事和為人,就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就您如今的本事和名聲,真想入會的話指定沒問題,但也是真委屈!”
顧陌城向來拿著井溶的事兒比自己還著急,連忙問為什麼。
苟局長親自給幾個人倒了茶,這才說:“國內乾什麼都講究論資排輩,看年紀講輩分,您就放眼看看吧,不管什麼官方啊民間的組織機構,但凡當頭的基本上都是那麼些人。如今風水協會裡上到會長、副會長,下到地區和小組的乾部,最年輕的也有三十五六了,升到總部的基本上都五十開外,不到年紀很難升上去。井大師您年輕有為,短短幾年就闖出來如雷貫耳的名聲,連我都知道的,他們真沒聽說嗎?那麼多草包都入會了,可為什麼不肯主動招攬您?”
井溶聞弦知意,勾了勾唇角,“怕壞了規矩。”
“嗨,對了!”苟局長一拍大腿道,“您想啊,您這麼大的名聲,放到裡麵也沒幾個能打的,不給您一官半職的真說不過去。可恰恰就是因為您名氣忒大了,偏又年輕,給的職位低了說不過去,您不樂意;給的太高了,就是會長也夠做了,可他們又不樂意,所以乾脆裝聾作啞,沒人推薦,他們也就樂得裝不知道的。”
顧陌城聽得目瞪口呆,覺得他說的這些話跟今天在墓地裡聽銷售員說的大同小異,都這麼血淋淋赤/裸/裸的現實。
見兩個人都不說話了,苟局長又道:“其實在我看來,到了如今您這地位,入不入根本沒什麼分彆,反而是單乾的好,省的那麼多條條框框的約束,他們借您的光不說,淨給您拖後腿了。”
頓了下才很奇怪的問:“話說回來,您今兒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井溶就把今天在墓地裡聽銷售員說的話又簡單複述了一遍,苟局長聽罷,半晌沒言語,然後才點點頭,“倒是個人才。”
趁苟局長想什麼入了神,顧陌城趕緊偷偷地碰了碰井溶,趴在他耳邊小聲問道:“今天那個李洋的事兒,咱們要不要跟他講?”
這種事就算有秘書在場,可到底不如自己親口說來的痛快,萬一他誤以為他們不說是真想跟李洋同流合汙不就麻煩了嗎?
她靠的這樣近,呼吸間噴出的熱氣都落到井溶脖頸,沒紮住的幾縷碎發也軟軟戳在他臉上,小貓崽兒一
樣,熱熱的,癢癢的,好像讓他的心也跟著柔和起來。
顧陌城等了半天等不到回聲,然後就發現井溶竟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有點小害羞,還有點小雀躍,“師兄,你看我乾嗎?”
井溶輕笑一聲,反手抓住她的指尖,輕輕捏了捏,大大方方的說:“你好看。”
“哎喲,真好。”那頭苟局長忽然來了句,又笑眯眯的看著他們,一邊呷著茶水一邊感慨,“年輕真好啊,我現在上了年紀,就喜歡看年輕人親親熱熱歡歡喜喜的,覺得自己也跟著年輕了似的。不怕二位笑話,想當年我在你們這個年紀,那也是遠近聞名的風流才子。”
顧陌城和井溶當即笑作一團,紛紛點頭道:“現在
也是風流才子,聽說您的書法和圍棋都相當不錯。”
“現在不行嘍,”苟局長擺擺手,十分滄桑的樣子,又自嘲一笑,“關鍵是心老了。什麼圍棋書法的,也不是我真喜歡,還不是為了迎合該伺候的人?算了,不說這個了,不說了。”
井溶點點頭表示理解,又原原本本的把今天李洋的事兒說了,苟局長聽後勃然大怒,看樣子他還真是不知道。
“好啊好啊,真是行啊!老子為他們家也算是操碎了心,什麼時候求過什麼回報嗎?他們現在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打我的主意不算,竟然還敢動到我爸頭上,真是給臉不要臉!”
他也真是氣狠了,不然絕對不可能在井溶跟前自稱老子。
“真是讓您見笑了,”苟局長也顧不上品了,直接端起茶碗就喝,“這事兒鬨得,都把人丟到您眼前去了。”
這種事情不好勸,更不好謙虛,所以井溶和顧陌城就隻是微笑。
三個人岔開話題說了一會兒,都要走了,苟局長這才一拍腦袋,“瞧我這幾天亂的,差點把大事給忘了,正好顧大師也在,這事兒還得求到您頭上去。”
有買賣!
顧陌城就覺得自己頭頂上那座無形的金錢雷達嗖的運轉起來,當即美滋滋的坐了回去,“有話您儘管說。”
井溶忍笑,結果就被自家小師妹瞪了一眼。
我這兒辦正事兒呢,師兄你嚴肅點成不成?
井溶乾咳一聲,覺得自家小師妹真的非常社會了,他完全惹不起,於是趕緊正襟危坐起來。
苟局長有個老上司,本來就是個易胖體質,上了年紀之後也不大愛動彈,所以很不意外的追趕流行得了三高,然後前年就中風了。
不過當時發現的及時,很快就救回來了,也沒留下什麼特彆明顯的後遺症。
人都愛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事兒過去之後,老上司也確實重視了一段時間,很頑強的出去跟一群同年齡段的大爺大媽慢跑、打拳,反正跳廣場舞就甭指望了。
結果前段時間特彆熱,誰也沒往這方麵想,他竟然又出現了中風的跡象!
一群人都嚇壞了,問過醫生之後才知道,原來中風並不是隻有天冷的時候才會出現,特彆炎熱的夏季也是個高發期。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之前就中過風,後期又疏於保養,體質也一般,醫生說這次的情況比較麻煩,很有可能留下後遺症,而且整體恢複的也會特彆緩慢。
這不壞事兒了麼?
苟局長說:“他們沒聲張,我也是前幾天才得到的消息,當時還想專門請顧大師您來瞧瞧,沒想到就是這麼巧,正好您前兒就跟著來了,我就琢磨著,能不能順便幫忙看看?”
中風雖然不會死人,但眼歪口斜、肢體麻木,嚴重的乾脆就起不來了,等於直接扼殺了他們的政治生涯,對這些人來說,真是生不如死。
不等顧陌城回答,他又說:“借花獻佛那套我肯定是不會做的,到時候直接把您引薦到他跟前,我不過是個中間牽線搭橋的,畢竟他也是挺有身份的人,突然從外麵來的醫生可能信不過。”
他這麼做,就是把功勞全算在顧陌城頭上,自己幾乎一點兒不沾。
顧陌城自然是沒什麼可推辭的,反正中風後遺症這種情況她也不是沒遇到過,之前的王胖子不就是嗎?
而且聽苟局長說的這個情況,那位老上司隻是出現了一點征兆,很前期,應該不會太麻煩。
見她應了,苟局長當即千恩萬謝,又感慨說:“不瞞二位說,這位老上司對我有再造之恩,既是我當年的老師,又曾當過我幾年上司,一直都很照顧和提攜我,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您救他就是救我。”
第二天一大早,井溶繼續在秘書的陪同下出去看墓地,而苟局長則趁老爺子的情況稍微穩定下來,親自帶著顧陌城登了老上司的門。
眼見著來了個眼生的小姑娘,這位六十歲上下的老爺子倒是挺開明,可他的家人卻大敢讓她上手。好歹也是公/安廳的老乾部,那麼多有執照的醫生都沒看完呢,小苟也是,怎麼非得從外麵找個野路子?
苟局長早就料到了,當即把想好的說辭都講了一遍,老爺子就意味深長的哦了聲,“井大師的名號我也
是聽過的,他的師妹,想來不會錯。”
醫院那邊他也早就問過了的,說控製是很難控製的,就算這一次壓下去,以後也中風的可能性也會隨著年紀的增長和體質的下滑不斷攀升,到那個時候一旦發作,後遺症將非常嚴重。
醫生隻說預防預防,可誰都知道根本防不住。再加上他本來就嗜好麻辣重口,有事兒沒事又愛喝點小酒,如今都不讓碰了,真是鈍刀子殺人,比死了還難受。
他本來就是個有主意的人,這麼多年發號施令也做慣了,隻要他認定了,家裡人就是有一千個意見也不管用了。
顧陌城當場給他把脈,沉吟片刻之後說:“您這是肝陽暴亢,又有些風痰瘀血,所以現在會頻頻頭暈頭
痛,嘴裡發苦,吃什麼都品不出正經味兒來。恕我冒昧,您脾氣有些火爆吧?”
不等老爺子的家人回答,他自己先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小姑娘不錯,很有幾把刷子嘛!”
他的妻子趕緊說:“可不是,這人一輩子就是個牛脾氣,動不動就拍桌子,勸了多少年都不聽。”
老爺子就哼了聲,“現在的小年輕一個兩個覺悟不高,本事不大,脾氣和心氣兒倒是不小!整天好高騖遠的,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老太太就拍了他一把,氣道:“你說說你生氣有什麼用?最後遭罪的還不是自己,除了小苟這孩子,有幾個真心感激你的?”
老爺子的臉色就有些黯淡,估計他自己也清楚這個
脾氣容易得罪人,不過還是梗著脖子哼哼道:“誰稀罕他們感激?我是為了國家!”
顧陌城失笑,還是個挺有趣的倔老頭兒。
也挺好的,有這樣的官兒對國家、對百姓都是好事。
老爺子的女兒就問該怎麼治,顧陌城先問他現在吃什麼藥、喝什麼茶,確認了之後才說:“之前您看過的也都是好醫生,我聞了聞茶的味道,應該有南星、天麻、梔子、黃岑等,都是對症的,您繼續喝著就好。飲食上略清淡些,想吃麻辣、想喝酒倒也不大要緊,但得嚴格限製數量和次數,絕不能太放任了。”
治病強身,說的不光是肉體的身,還有精神層麵上的,不能一味追求所謂的療效,要不怎麼有那麼多人得病之後忽然就精神萎靡了的?那就是忽視了精神層
麵的緣故。
想來老爺子也是自在了大半輩子,這會兒忽然喜歡的都給禁止了,肯定心情抑鬱,就算吃最好的藥也事倍功半,還很容易進一步加重肝火,反而不利於恢複。
這樣稍微給點甜頭,他心情首先就好了,也樂於配合治療,自然事倍功半。
果不其然,聽顧陌城這麼說了之後,老爺子當即歡喜起來,“我就說小苟找來的大夫錯不了,我看這就是頭一等的好大夫!比那些都強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