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叫咱去吃飯了,快過去吧。”楊笑隻能打斷了父親的沉思。
餐廳裡,四口人圍在餐桌旁,桌子正中間是用砂鍋燉好的老母雞,雞湯清澈見底,光是聞一下,孟雨繁的肚子就咕嚕嚕叫起來了。
楊媽媽知道他胃口大,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個加大號的飯碗,滿滿當當的米飯壓得實實的,孟雨繁一邊吃一邊嗯嗯嗯的稱讚。
和他成為鮮明對比的,是憂心忡忡的楊爸爸。大中午的,楊爸爸居然開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飲,辛辣的酒水在舌尖上化開,他越喝越不是滋味,麵前的菜都沒動幾口。
“好好的……怎麼會得這個病呢。”楊爸爸低聲道。
楊笑耳尖,捕捉到這句話,她聯想起剛才父親的異狀,忙問:“爸,媽,到底你們誰生病了??”
孟雨繁也顧不上吃飯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驚的大狗。
“你真是的,當著孩子的麵兒,說這事兒乾嘛。”楊媽媽輕輕拍了愛人一下,轉過頭來,又給楊笑夾了一筷子。“你彆急。你爸說得不是我們,是你爸以前的老上級,徐伯伯。”
“……徐伯伯?”
楊笑一愣。
她爸高中畢業後,被分到了現在這個廠子,帶他的領導就是徐伯伯,對他亦師亦友,關係很親,小時候徐伯伯還抱過楊笑呢!那次籃球賽,徐伯伯也去了,而他的孫子正是徐冬。
“徐伯伯得什麼病了?”
“癌症。”楊媽媽低聲道,“一直瞞著廠裡,我們都不知道。幾個月前他住院化療,跟我們說是兒子兒媳婦接他去享福……我們哪裡看得出來啊,之前家屬運動會,他不也去了嗎,當時看得多精神的一個人,哪想到都病得這麼重了。”
楊爸爸說:“我也是早上才知道這件事的。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癌症是大病,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他以前對我有恩,我想拿兩萬塊錢去探望。”說著說著,他又難過道,“早知道他病得那麼嚴重,我不就和他賭氣爭什麼籃球賽冠軍了……”
夫妻倆難過,楊笑聽得也難受。
年紀大了,就會經曆生老病死。雖然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人生必須經曆過的事情,但真正發生在身邊了,才會明白命運無常。
孟雨繁抿著唇,低頭看著碗裡已經涼了的雞湯,心裡的滋味五味繁雜。徐冬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雖然孟雨繁隻見過他爺爺一麵,但印象裡,那是個很熱情、中氣十足的老頭,沒想到這種病居然降臨在了他身上。
楊笑說:“爸、媽,我還記得小時候,去廠裡找你們,徐伯伯會給我拿糖吃……這樣吧,我這邊再添一萬塊錢,你們去看他的時候,也把我的心意帶過去吧。”
談及這麼嚴肅的事情,飯桌上的大家都沒了胃口,匆匆扒了幾口飯就下了桌。楊媽看著砂鍋裡剩下的老母雞,連叫可惜,看來隻能下頓熱熱再吃了。
吃完午飯,楊笑送孟雨繁回校。
她見孟雨繁沒精打采的樣子,就猜出了原因。
“你在替徐冬擔心?”
“……嗯。”孟雨繁承認,“我在想,會不會他去打野球賺錢,和他爺爺的病有關。”
徐冬家境普通,若是急著賺錢,一時失足走上捷徑,也是很有可能的。
孟雨繁想了想,下定決心道:“笑笑姐,我想幫他。”
“怎麼幫?”楊笑反問,“你現在連自己的生活費都需要打工賺,你能有錢借給他?而且,你和他已經決裂了,你覺得他能接受你的錢?”
“不是啦,我家裡有關係,認識很不錯的醫生,我可以介紹給他。”孟雨繁趕忙說,“他家裡現在肯定在找癌症專家。”
“那倒是可以。”楊笑說,“不過他這個人……我知道你不願意聽我講你朋友的壞話,但是他心思太重,可能會認為你的好心是一種施舍。”
孟雨繁一臉乖巧地看著他,可卻狡猾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楊笑懂了——這是孟雨繁之前說過的話,因為之前五年他們肝膽相照過,所以孟雨繁這個大聖母、爛好人、天真派,說要給徐冬三次機會,而現在,徐冬已經浪費了兩次了。
“……行吧。”楊笑又好氣又無奈,“等到他三次機會用儘,你可千萬彆委委屈屈地跑來找我哭,我是絕對不會心疼你的。”
話雖這麼說,若是這個大男孩真的受傷了,楊笑絕對比任何人都要關心他。
孟雨繁問:“笑笑姐,在你心裡,我是不是特彆幼稚啊?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楊笑卻反問:“那在你心裡,你會覺得我老氣橫秋嗎?總是不讓你做這、不讓你做那。”
“當然不會!”男孩大聲說,“你明明是成熟又穩重,特彆有魅力!”
她可以是百煉鋼,也可以是繞指柔,孟雨繁短暫的二十二年人生裡,從未在一個人身上體會過這麼多不同的滋味。
而未來,孟雨繁也想在她身上,品嘗更多的味道。
“其實……我爸媽總說,我從小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除了懂籃球,其他什麼也不懂。”孟雨繁小聲說,“他們都說,如果以後結婚了,一定要找個比我成熟的老婆管著我。所以,你現在願意管我,我覺得挺好的。”
“噗……”楊笑沒忍住笑起來。孟雨繁才多大啊,剛過法定結婚年齡,就想著結婚了?
“行吧。”她伸手,輕輕在他刺乎乎的頭發上呼嚕了一圈,憐愛地看著他的眼睛,溫柔道,“雨繁,在你找到未來老婆之前,我就先替她管著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