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會盟結束,陸西燭他們便返回到仙山。
洛斯年扶著雪暮雲下了鸞車,分毫目光都沒有施舍給陸西燭便直接走進了琉仙宮。
琉仙宮的大門在眾人眼中關閉,被遺落在門外的陸西燭孤零零地被眾仙官仙娥注視著,那目光三分同情,但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比起關心彆人的疾苦,大多數人還是更喜歡看彆人的笑話,尤其是像陸西燭這樣,從泥淖平步青雲,再從雲端狼狽跌落。
陸西燭眼含落寞,卻強撐起脊背,在眾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台階。
然後……
然後飛快地跑到了萬丈崖底,他臉色染上了興奮的紅暈,宛如夕陽下盛開的玫瑰,帶著燦爛的期許。原本就透亮的眼睛愈發明麗,仿佛落入了一輪圓月,閃著熠熠光輝。
他跑得那樣快,薄如煙霧般的淡綠輕紗猶如蝴蝶單薄的翅膀,輕輕在半空中飄過,輕巧地掠過無邊花叢,毫不猶豫地從光明衝進了黑暗。
“洛大哥,我回來了!”
那清亮的聲音猶如山間清澈的泉水,順著峭壁飛流而下,歡快地擊打在岩石上。
“慢點,彆著急。”
洛以漸嘴角帶笑,小心地用靈力護在陸西燭周圍,生怕他會不小心摔倒。
陸西燭衝到洞口前,飛快地取出露華濃。濃豔而鮮活的藍色煙霧從透明的瓶口中蔓延開來,很快將金百煉和花辭樹裹挾在其中。
三種光芒交織在一起,被洛以漸用靈力操控,最後化為一把鑰匙,停留在他的麵前。
洛以漸麵色複雜地看著鑰匙,他曾發誓再也不會從封印裡走出一步,若不是照顧他的阿伯以死相逼,也不會留下這樣一條退路。
然而現在他卻由衷地感謝阿伯當年的堅持。
陸西燭不安地扣著柔軟的牆壁,眼睛緊緊地盯著還泛出一絲金光的洞穴內部,生怕洛以漸會臨終反悔。
洛以漸想起了阿伯曾經對他說的話:“你現在隻是還沒遇到那個讓你想要留在陽光下的人,等你遇到了就恨不得立刻親手解開這些枷鎖,飛奔到他的身邊。”
他原本不信,現在……
他抓住鑰匙,解開了身上的鎖鏈。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有成人小臂粗的鎖鏈化為烏有,他自由了。
堵月盤的棋子飛了出來,宛如一顆顆黑白星子般閃爍著微黃的光暈,無聲地照亮黑暗的洞穴。
原本彌漫的黑霧緩緩退去,將山洞的原貌展露出來。黑紅相間的牆壁宛如流動的火光,在頂端彙集成熱烈的金紅色,凝結出一根根漂亮的棱柱。
小小的洞穴打開,一個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陸西燭呆呆地看著洛以漸,他竟跟洛斯年和洛天青完全不像,這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落,卻又很快轉化為喜悅。
在這片碎星般的柔光中,眼前的青年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頎長的身軀包裹在層層疊疊的錦緞中,宛如天邊皎月,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卻又不是純黑,而是透出一股煙灰色,仿佛由淺入深,直到凝聚成墨色。
他似乎想要笑,卻笑得不太熟練,甚至僵硬得有些好笑,可是那雙眼睛裡卻透出柔和的笑意,衝散了原本的淡漠而變得鮮活起來。
陸西燭忍不住笑出聲:“洛大哥,你笑得好傻。”
洛以漸有些不好意思,臉色雖然沒變,耳朵尖卻悄悄染上了一層紅。
“不過,非常好看。”
真的很好看啊……陸西燭忍不住在心中讚歎,雖然因為長時間沒接觸過太陽而顯得皮膚略微蒼白,但那英挺的五官卻奪走了人們全部的注意力,讓人不得不感慨這世間竟有如此美男子。
洛以漸不太適應彆人的誇讚,但還是真誠地說:“謝謝,不過我覺得你更好看。”
陸西燭無奈地抹了把臉,這種商業互吹就不用了。他與洛以漸相比,那簡直是螢火與太陽,根本就沒得比。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洛以漸麵露猶豫,目光有些閃爍地看向陸西燭,片刻才轉為堅定。
他認真地看進陸西燭的眼睛:“我想……把你從仙尊那裡要過來。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以後有我保護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陸西燭的心猛地快跳了一拍,就像是沒刹住閘的列車,呼嘯著向著鐵軌外衝去。
兩人就這樣呆滯地對視良久,他才恍然扭過頭,掩飾般地清了清嗓子,複又笑著說:“如此甚好,我們來計劃一下……”
……
陸西燭剛進門就被嚇了一跳,剛剛他竟沒有感覺到裡麵有人。
然而等看清背對之人是誰,他的心才提到了嗓子眼,洛斯年這時候過來做什麼!
“你很開心?”
洛斯年已經等了他半天,本以為見到的會是以淚洗麵的小可憐,卻沒想到不僅人不知去了哪裡,回來時竟還笑意飛揚,哪裡有半天傷心之意。
他深深地凝視著小白蓮的臉,總覺得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了。曾經緊握在手中的真心像是變成了金色的沙子,悄無聲息地正在從指縫裡溜走。
陸西燭燦笑著跑到他身邊,將握緊的拳頭放在洛斯年麵前,聲音甜得幾乎要膩出蜜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