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記得那位摯友曾說過的那句話:
“惡魔怕‘水’,由於對冥河的敬畏,他們不會主動趟入任何一條河流與湖泊之中。”
這也是指引他唯一求活的希望。
可先前那一擊實在是讓他傷的太重了,即便是聖光的能量亦無法恢複如初。
他試圖祈求所信奉‘聖光三神’的回應,但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回音。
尤其是正義之神還是受難之神,自從三十年前就沒有再回應過他的祈禱。
阿爾泰斯聽說過發生在月海戰爭中的那場邪物浩劫,也知道這兩位可敬的神祇,也許再也無法回應信徒的祈禱。
而僅存的護衛之神海姆,自從亡靈天災爆發後,祂的回應周期就變得越來越長。
阿爾泰斯也能夠明白海姆的苦衷。
祂實在是太忙了...
“隻能靠我自己了...”
阿爾泰斯如此想到。
就在那頭霜巨人惡魔邁著轟鳴的腳步再次一爪朝著他拍來時,山穀的寒風將霜巨人的毛發吹起,露出把藏在肋下僅捅入一截的符文闊劍。
那一瞬間,阿爾泰斯隻覺得自己仿佛得到了神祇的恩典與指引。
“這一定先前戰鬥中哪位軍士將儘而未儘之功!
“這是我的機會!”
在惡魔揮來的瞬間,王子扔掉了手中的斷刃,奮力躍起,落在了霜巨人的手臂上一路硬著淩冽的寒風與雪花昂首衝刺!
又在惡魔的另一隻爪子拍來的瞬間再次躍起,握住了那把符文闊劍,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其捅入了惡魔的胸膛深處。
這頭霜巨人惡魔,終於應聲倒下。
“我成功了!”阿爾泰斯手持符文闊劍,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站在惡魔的屍身上。
可就在這時,仿佛有另一個聲音自腦海中浮現而出。
“啊...是的...我成功了。”
那個聲音...是如此的黑暗而又邪惡。
阿爾泰斯眼瞳驟縮,剛要扔下這把符文劍,眼瞳中、腦海中就爆出一股深獄般的烈焰,一幕幕被他強製遺忘掉的記憶再次浮現而出。
“啊...我都做了些什麼...”
那一刻,他終於記起來了。
當他和莉安娜與老師趕往南方瑞丹席爾城時,就駭然發現一切都已經為時太晚。
被瘟疫感染的穀物已經發放到市民手中,他們都已經被感染。
為了避免這些被感染的市民淪為天災的爪牙,他毅然下令,讓包括聖教騎士團和紫龍衛在內的士兵殺掉那些被感染的市民。
隻有這樣,才能阻止瑞丹席爾淪為天災的又一個傳播源頭。
在阿爾泰斯看來,這不僅僅是戰略上的決策,亦是一種仁慈。
如果換做他本人感染了瘟疫,他寧肯作為一個擁有自由意誌的人類乾淨地死去,也不願讓瘟疫將他從墳墓中拉起來,變成行走的死屍。
可他的老師之一,盧瑟兒拒絕執行這個命令,並帶著麾下大部分聖武士憤然離開。
而更令他感到絕望的是,他的妻子莉安娜竟也失望的舍他而去。
他隻能對著莉安娜的背影伸出手,近乎哀求的輕喚道:
“莉安娜...”
可莉安娜停下了腳步,卻依舊沒有回頭:
“對不起,阿爾泰斯,我不能看著你這樣做。”
於是他的眼前,逐漸被一片無邊的黑暗與無儘的烈火...
所吞噬。
“不...聖光啊...請淨化我罪惡的靈魂...”
這是阿爾泰斯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哀求。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可他依舊無法原諒...
自己所做下的一切。
這是他心靈上...
永遠無法彌合的破綻。
......
幾個小時後,已經將山穀裡的獸人所擊退科米爾士兵們終於等來了他們王子的回歸。
即便他們已經死傷慘重,在斥候帶回消息之前,他們依舊執著的在原地等待。
“殿下!正義之神庇佑!您沒事就好...”
一直替阿爾泰斯的傳訊的副官滿臉慶幸的迎了上去。
可等待他的不是王子一如既往的寬慰和拍肩,而是一截冰冷無比的劍鋒。
噗嗤。
副官不可置信的看著捅入腹中的劍鋒,卻依舊不忍反擊,而是伸出無力的手,想要觸摸王子的肩膀,卻隻摸到一截蒼白如雪的發梢...就頹然落下。
“呃...你怎麼了...殿下...”
風暴號角雪山營地,很快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嚎。
無人幸免。
......
傍晚,科米爾王都蘇薩爾東門,雪白的城牆外。
李維他們帶著提凡頓之戰後僅存的三萬精靈、六萬半精靈遊俠和平民,正在離城牆外一公裡的地方紮營。
一來城外地方夠大,方便打開傳送陣有序向北地遷移。
二來是為了避嫌,亞桑三世雖然同意了他們在國境內開啟大型傳送門,但開沒心大到讓李維他們在王都內進行。
那樣等同於將自己的脖子放在對方的側刀上,隻要李維有個邪念,搞不好科米爾沒淪陷在天災和惡魔手中,反倒是被他們這群北地人給**了...
至於那七千穀地人類,他們大半都願意留在科米爾生活,李維自然尊重他們的選擇,不做強求。
就在落日垂暮即將黯淡下來時,蘇薩爾王都卻是突然鐘聲大作。
李維他們一行人齊齊抬頭望向北門,霍茲樂道:
“看來是科米爾那位小王子凱旋歸來了。”
果然就隱約看到一條黑色的人流自蘇薩爾的北門入城。
李維看了看天色,笑著道:
“等他過來送行估計來不及了,我去找那小子道個彆。”
......
蘇薩爾北門。
吊橋落下。
阿爾泰斯帶著傷痕累累的三萬大軍在轟鳴不斷的鐘鳴下,於萬民夾道相迎中緩緩步入因為慶典而充滿歡聲的王都內。
若是在往常,阿爾泰斯一定會麵帶靦腆微笑,朝著民眾揮手致意,回應他們的熱情與擁戴。
可是今天的王子,有些過於沉默。
他就麼迎著漫天灑落的花瓣,沉默的走過紫龍大道,沉默的途徑依舊沉浸在慶典氛圍的風暴號角廣場。
唯有在王城城堡前,他的腳步突兀的停頓了一下,緩緩望向王城的方向。
一片鮮豔的鬱金香花瓣落下,阿爾泰斯緩緩抬起手接住了它,眼見花瓣在他的手中迅速**凋零。
他這才將這片凋零的花瓣碾碎,像是很嫌棄似的將其隨手擲出。
在層層護衛的恭敬的禮儀與憧憬的目光注視下,阿爾泰斯一路無礙的來到了王座前。
“啊...我的孩子。”經過今天的慶典,亞桑三世顯得有些過於激動,他強撐著病體起身相迎。
他相信,過了今天,飽受苦難與災劫的科米爾,一定能夠迎來重生。
而阿爾泰斯則是於亞桑四世老懷寬慰的注視下,杵著那把符文大劍緩緩單膝跪下,沉聲道:
“父親,您不必再為您的子民而做出犧牲了...
“您也不必再承受王冠之重了...
“我已經打理好了一切。”
語罷,這位科米爾王子起身摘下兜帽,露出一頭如雪的長發與宛如屍體般的蒼白膚色,然後在亞桑三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來到他的身前。
直至此刻,亞桑三世才注意到一絲不對勁,他兒子手中那從不離身的傳國寶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泛著寒氣的符文闊劍:
“怎麼回事?你在做什麼?孩子?”
“繼承你,父王!”
阿爾泰斯麵無表情的拽住了父親蒼老的麵龐,然後將泛著寒霜的大劍刺入他的咽喉。
灼熱的鮮血濺的阿爾泰斯滿頭滿臉,但他卻依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而亞桑三世直至臨死前的那一刻,似乎依舊難以置信,自己那天之驕子般的孩子,會對他做出這種事情。
當啷啷。
染血的王冠自亞桑三世的頭上墜落,順著台階滾落。
仿佛就像是阿爾泰斯先前所說的那樣。
這位為風雨飄搖的科米爾鞠躬儘瘁付出一生的國王,
終於不用再承受這王冠之重了...
......
風暴號角廣場。
即便日暮將垂,廣場上沉浸於慶典中人們依舊沒有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按照月亮慶典的習慣,夜晚的降臨,當月亮生氣,當篝火點燃,反而才是這場慶典狂歡的開始。
因此除了早已提前計劃好傳送時間的李維他們,幾乎沒有太多人舍得離開。
而亞桑三世也給他們準備了大量的美酒與食物供所有包括半精靈在內的民眾慶典食用。
這注定是一個令人銘記的日子。
所有民眾尤其是半精靈們,都對老國王頒布的仁政發自由衷的感激。
所以當阿爾泰斯出現在城頭上原本亞桑三世所站立過的位置時,所有人都齊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由衷的歡迎這位王子殿下的凱旋。
“阿爾泰斯殿下!”
“是阿爾泰斯殿下凱旋歸來了!”
“讓我們共同為殿下舉杯!”
“allhighaltes!(阿爾泰斯殿下萬歲!)”
“allhighyr(科米爾王國萬歲)!”
“allhighyr(科米爾王國萬歲)!”
就看到阿爾泰斯緩緩抬手,示意噤聲。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著這位他們所擁戴的王子會說些什麼時。
阿爾泰斯扭頭卻是對衛兵說出了和在瑞丹席爾如出一轍的話:
“他們已經被亡靈天災所感染。
“殺光他們。”
這是這一次。
他的臉上...
再無一絲猶豫、
再無一絲遲疑、
再無一絲哀傷。
“您在說什麼啊...殿下。”那名衛兵不可置信的踉蹌後退道。
噗嗤。
阿爾泰斯拔出符文劍,捅**這名衛兵,又從他的背後取下弓箭,朝著風暴號角廣場的人們射去。
一名正牽著孩子的半精靈痛苦凝噎的捂著胸口倒下。
“媽媽...媽媽你怎麼啦...你說句話啊...”
整個廣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那名小女孩的哭泣聲顯得如此真實。
這位王子再次發出命令道:
“我說,殺光所有人,包括你們。”
於是原本跟隨阿爾泰斯凱旋而歸的‘三萬大軍’揮舞著屠刀大步走向了宛如待宰羊群的平民。
一片哀嚎遍野中...
**...開始了。
原本祭奠盟約與解放半精靈奴隸的慶典...
隻餘一片血色。
“阿爾泰斯殿下瘋了!快跑啊!”
“惡魔!是惡魔!”
“他...怎麼能這樣...”
“媽媽!你說句話呀,我害怕...”
就在所有人都絕望奔逃時。
來遲一步的李維自人群中逆行而出。
他同樣不可置信的盯著那位他一度很欣賞得王子,眼中滿含著幾乎要將整座城都為之點燃的怒火:
“阿爾泰斯,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不...你到底是誰!”
曾經於提凡頓城並肩作戰抗擊惡魔入侵的二人。
在深淵的侵蝕下...
終究走向了拔劍相向的結局。
ps:本章魔改於冰封王座的阿爾薩斯劇情,那段父子最後的對話也是直接引用的,致敬童年時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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