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散提爾堡。
自從聖者浩劫開啟,眾神墜落被迫以凡人的聖者形態行走人間後,紛爭之神班恩也沒閒著,或者說,他完全不能閒下來。
他需要不斷的活動與思考,來將注意力從令他苦惱的凡人狀態中移開。
幾千年的時光,讓他早已淡忘了身為一個凡人是怎樣的感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靈魂被塞進了一個給予命令才會回饋感覺並行動、無儘錯雜的機器之中。
而他也不得不承認的是,當他以神的視角,來將注意力轉向自己身體內部,檢視這具他被迫使用的凡人軀殼的情況時,當他將意識沈浸在身體無止境血流的單一血紅細胞中時,讓身體自己決定探索的路徑時,他感覺到了那微觀世界下,那足以和神性本身相匹敵的神秘與魅力。
他知道,這是生命本身的奇跡,也是凡人窮儘一生也未必能夠解開的謎題。
然而他知道,眼下這個謎題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就是一個‘陷阱’。
因為若是一味執著沉溺於凡人這種微觀層麵,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不但不能直接的給他帶來以力量。
反而會讓曾經身為神的他,陷入到一種‘降維’的危險窘境。
他們在被那頭銀龍以聖者形態扔出神界時,他們就已經對此深有體會,曾經於眼前同時發生的無數可能都如同被利刃斬斷,宛如落入了一個隻能看到前方與身後的狹隘迷宮之中。
雖然即便是曾經能夠看到無儘可能性的他們,自始至終也未能‘預見’到一頭原本根本就未曾被他們認為是威脅的金屬爬蟲,竟會在關鍵時候以那樣匪夷所思的方式砸碎了他們原本精密的計劃...
但既然事態已經發生,就隻能全力去挽回。
所以他必須強迫自己脫離這種‘低級趣味’,並開始在他被迫定居的身體大腦內設立屏障,強化並訓練自己的感知,讓它不斷來向外擴張再擴張,而不再屈服於被鎖在凡人軀體內。
班恩是神祇,以前奇跡這種事,對他來說是無趣且司空見慣的事情。
因為神祇,就是奇跡本身。
但是現在被世界規則束縛的他知道,必須得專注應對眼前的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與挑戰,才有可能重新回到自己的神國,奪回自己被那頭該死的銀龍奪走的一切!
到那時候,他有無儘的時間來滿足他曾經對於奇跡的好奇與饑渴。
不得不說,眼下的境況對於任何一個類似他這樣的存在而言,都是糟糕透頂的。
唯一讓他感到放鬆且自傲的是,就在他降臨這座城市的第一天,自己那以艾加遜為首的信徒們就已經為他打理好了一切,並讓這座城市原先的人類統治者如同傀儡般跪在他的麵前,並將他們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置。
一場沒有流血的政變與手頭重新掌控的那麼一丁點權利,讓班恩稍微有了那麼一些安心感。
不過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需要儘量多可以利用他的爪牙控製更多的人類飼料,來塗抹在他已然斷裂的陰謀之輪上,以應對因為魔法女神所帶來的這場迫在眉睫的戰爭。
於是在這位紛爭之神的意誌下,被‘流星’砸毀的瓦礫堆很快被清走,新的死亡神殿開始於城內建造,散提爾堡外圍的城牆則開始被加固。
班恩來到主物質位麵的第三天,他竟是開始如同凡人一般作夢。
在夢中,他見到了密斯特拉,看到了這位魔法女神血灑長空,自雲端墜落。
可即便是直麵死亡,她依舊麵帶著微笑。
與此同時,在夢境最後,他也見證了自己的死亡...
不!
於是班恩從夢中驚醒,並開始沉思這個夢魘所帶來的啟示。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中,是並不在乎密斯特拉的死活的,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乾掉這個即將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的魔法女神。
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七天後,那隻打著七顆藍白星星組成圓圈狀旗幟的科曼索穀地聯軍兵臨城下。
一場規模雖然不比北地之戰,卻同樣殘酷異常的攻城戰,於散提爾堡外展開。
在密斯特拉麾下,除了遠在北地銀月城的艾拉斯卓、身在汲水城的萊拉銀手,和去往阿戈拉隆平複亡靈天災卻被擁戴為女王的欣布,
北地七姐妹中剩下的多芙、希倫、風暴銀手、葵露,還有她的首席神眷兼麵首的伊爾明斯特**師齊至。
也因為參展的魔法女神信徒眾多,所以在法師團的數量與規模方麵,甚至不亞於澤蘭迪亞的戰法團。
這是神祇於凡間的較量,也是信徒與信徒之間的血腥搏殺。
於是戰場所見最多的場景,除了科曼索精靈們的箭雨外,就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法術成建製的如雨而下。
如果是主物質位麵的其他城邦,在麵對這樣密集法術的打擊之下,定然已經潰不成軍。
可他們所麵臨的,卻是一位醞釀紛爭、創造戰爭、沉溺陰謀的...死亡神祇。
可穀地大軍所要麵對的,不僅是那些殺之不儘的各種亡者位麵召喚物,還要麵對那些刺客防不勝防的襲擊,與混入他們軍隊中那些背叛者隨時可能在關鍵時候發動的‘變節’與掀起的小規模叛亂。
最讓人心寒的是,前一陣子倒下的戰友,可能下一刻就被對麵的死靈法師給複活成骷髏兵或者黑騎士,然後向他們舉起沾滿血肉殘渣的屠刀。
戰爭就在這樣無情的來回拉鋸下,來到了第十一天。
這一天,發生了一場‘意外’,然密斯特拉不得不改變了注意。
一名法師在給腰椎遭到重創的同伴施展【複原術】時,可最終施展出的...卻是【血肉**一種歹毒的死靈法術。
伴隨著那名倒黴蛋臨死前的痛苦慘嚎,那名試圖治愈他的法師也被當成了被班恩教徒腐蝕的‘變節者’,被身後幾名憤怒絕望的騎士用亂劍捅了個對穿。
可是這一次,他們迎接卻不是那些教徒臨死前,那扭曲嘴臉噴吐出的詛咒,而是...一句惘然而傷心的絕望呐喊: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神密斯特拉啊,請回應我...
“我不是叛徒...我是真的...想救下他啊...救下我的...導師...咳咳...
“可為什麼...”
最終這名法師與他那絕望的導師,就在穀地騎士們絕望而茫然的矚目中,一同痛苦的死去了。
一個死在自己學生的魔法之手。
另一個,則死在了他們‘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這...這一定是紛爭之神的陰謀,跟我衝啊!為他們報仇!”
“哈!”
而這些心靈與信念都在飽受折磨的騎士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衝向更前方,衝向那座被陰影籠罩的邪惡之城時。
一名騎著白馬頭戴兜帽的女法師翻身落下,來到了他們麵前,蹲下身,抬手將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緩緩闔上,麵目有些痛苦的歎息一聲。
與此同時,一名白發蒼蒼的**師和另外四名姐妹也自天空落下,法師在使用了一個小範圍的回溯法術後,麵色有些嚴肅的對著那名女法師說道:
“女士,恐怕我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不可免的開始了。”
“是啊...魔網...開始失控了...”
密斯特拉咬著唇,抬首看向遠處的城堡,道:
“我必須儘快取回石板,回到神國中才行!”
她沉吟了片刻後,果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