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伯特首先問出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特倫索斯特家族的詛咒是怎麼來的?”
“你不要有誤會,不是所有的特倫索斯特家族後裔都經受著詛咒的折磨。”特倫索斯特微笑道:“隻有我跟奧爾尼亞的後代身上,才有這個詛咒。”
霍伯特一抬手,在特倫索斯特塑造了一把石椅:“請坐,我們慢慢談,細細地聊。”
特倫索斯特坐下,似乎對霍伯特不會有任何隱瞞:“關於這件事,你想從哪裡開始聽?”
“當然是從最源頭的地方。”霍伯特道。
說了幾句話之後,特倫索斯特的嗓音越來越醇厚動聽,而且他始終帶著笑容:“讓我想一想。
“我最開始是從所羅門的一些隻言片語裡,得知了舊日的概念,後來亞當給我看過第二塊褻瀆石板,這讓我對舊日有了完整的理解。”
霍伯特這時候問:“亞當不一直是特倫索斯特帝國的對手嗎?”
“你以為亞當是出於好心才讓我看‘褻瀆石板’?”特倫索斯特冷冷地一笑:“正是看過‘褻瀆石板’,後來我為了成為舊日,而跟六神產生了嫌隙。”
霍伯特“嗯”了一聲,這才合理。
“大概是在成為‘弑序親王’之後,我發現了一個悖論。”特倫索斯特繼續道:“想要成為舊日,就必須進入‘失序之國’,而想要進入‘失序之國’,就必須得到‘不定之霧’的幫助。”
他解釋道:“在第四紀的時候,詭秘對於源質的封印還不像現在這麼鬆鬆垮垮,當時進入‘失序之國’的唯一方式,就是利用‘不定之霧’跟‘失序之國’的關聯。
“可是一旦跟‘不定之霧’接觸,就必定會受到祂的影響,並遭受十分嚴重的汙染。
“而‘失序之國’對於神靈而言,也是一個嚴重的汙染源。
“‘黑皇帝’和‘審判者’都麵臨這樣的悖論,想要成為舊日,就必須麵對這樣的汙染,經受了這樣的汙染,就很難成為正常的舊日。”
霍伯特趁機問:“成為其他的舊日沒有這樣的問題麼?”
“也有,但不全有。”特倫索斯特道:“比如源堡對於‘愚者’的汙染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但是對‘錯誤’就有一定的汙染,對於‘門’來說,就有不小的汙染。
“再比如‘永暗之河’對‘死神’的汙染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對‘黑暗’來說就有一定的汙染,對‘黃昏巨人’來說,就有不小的汙染。
“所以‘黑暗’和‘黃昏巨人’想要跟源質融合,必須得到‘死神’途徑的唯一性,想要融合源堡,也要有類似的操作。”
霍伯特“哦”了一聲:“那第四紀的時候,‘門’先生和阿蒙怎麼都沒有乾掉安提哥努斯,得到‘愚者’的唯一性?”
特倫索斯特似乎根本不驚訝於霍伯特會知道這麼多隱秘的曆史,他微笑道:“那是因為第四紀的時候,詭秘的意識還很強烈,他們用安提哥努斯做了實驗,隻要成神,詭秘就會在祂們的體內立即蘇醒。
“於是亞伯拉罕雖然容納了唯一性,又先後服食了三份序列1,但始終沒有進行成神的儀式。”
霍伯特點了點頭,被特倫索斯特這麼一說,他也似乎回想起來,第四紀的時候“原初”,也就是第二紀的那位“上帝”的意識似乎也還十分強烈。
所以亞當才一直拖到最近才晉升“空想家”。
特倫索斯特繼續剛才“悖論”的話題:“隻有‘黑皇帝’和‘審判者’是例外,不管哪個途徑都會被‘失序之國’汙染,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這個悖論!
“於是我找到了奧爾尼亞尋求合作,條件是讓祂成為皇後,讓血族成為北大陸的大貴族!
“祂幫我改造了後裔的靈性和身體,讓我們的後裔不管是從身體還是從靈性上都跟我十分相似。”
霍伯特皺了皺眉頭問:“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特倫索斯特笑了笑:“一會兒伱就知道了。”
他道:“有了這樣的布置後,我才開始尋找所羅門當年跟‘不定之霧’取得聯係的方式。
“‘不定之霧’也一直想要滲透進護罩內部,我們幾乎一拍即合,由我進行繁瑣的儀式,得到祂很小的一部分本質的力量。
“很快,我就用‘不定之霧’找到了進入‘失序之國’的方法,但同時也受‘不定之霧’的影響,到處尋找被封印的‘混沌之子’。”
特倫索斯特頓了頓又道:“怎麼進入‘失序之國’是一門學問,肯定不能帶著‘不定之霧’進來,不然祂會立即控製這裡。
“於是我想到,利用‘混沌之子’的力量,經過我的‘加工’之後,去對抗‘不定之霧’,以此獲得了短暫的進入‘失序之國’的機會。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進入‘失序之國’後,我立即受到了深層次的汙染,但隻要進入這裡,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重新製定了這裡的一些規則,讓‘失序之國’變得可以接受我的靈性和肉體,隻不過這樣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且我的汙染也不可逆轉。
“於是我在‘失序之國’留下標記之後,就放開讓‘不定之霧’完全汙染我,並開始嘗試摧毀詭秘對‘混沌之子’的封印,我還準備盛大的獻祭儀式,接收更多‘不定之霧’的力量。
“六神果然聯手將我殺害,這樣,我的第一個目的就達成了。”
霍伯特這才明白過來:難怪我從沒有受到“失序之國”的汙染,原來是特倫索斯特曾經重新製定了這裡的規則。
接著他有些奇怪地問:“你為什麼不自殺?”
“因為‘不定之霧’跟‘失序之國’的影響,我當時已經沒有多少理智,也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力量。”特倫索斯特道:
“當然,更關鍵的是,你聽說過自殺的神靈麼?到了真神的層次,自身的神性也不允許神靈自殺。”
霍伯特點了點頭,回想起自己之前得到的一些情報,特倫索斯特在隕落前確實有些瘋狂,而且現在祂親口承認了,祂就是那位曾經想要毀滅“燈神”的真神。
他清楚的記得,“燈神”從未被正神教會得到過,但卻有真神曾經嘗試著摧毀它。
接著霍伯特還想到,羅塞爾建設好自己的陵墓,跳到“黑皇帝”途徑之後,也沒有選擇立即自殺“洗去”瘋狂,看來也出於同樣的原因。
特倫索斯特繼續道:“當我被殺後,我之前跟奧爾尼亞的布置開始發揮作用,很快,我的意識就在你們這支血脈中蘇醒。”
霍伯特有些奇怪:“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這一點對於‘審判者’而言並不難。”特倫索斯特道:“我可以規定,自己的神性和人性,慢慢地流向跟我的靈性和身體十分相似的個體。
“並規定我的主意識死亡後,這些散落在血脈中的意識,就會成為主意識。
“於是我的意識就可以在這條血脈裡存活,並逐漸凝聚,逐漸形成比較完整的意識。
“同時在你們這些後裔的某個人成為序列2天使的瞬間,我就能跟神性一起變得無比強大,在晉升者的體內複活。
“所謂的家族詛咒,隻是這個計劃的副作用,因為我沒辦法控製散落在血脈中的意識,這些意識會不自覺地告訴一些第四紀的曆史,或者特倫索斯特帝國的輝煌。
“六神教會好像對此有所察覺,所以一直到一千多年後的現在,他們還在主動追殺特倫索斯特家族的後裔。”
之前霍伯特就做過類似的猜想,現在求證後他內心嗤笑:成為真神後,果然就沒什麼人性了!
他問:“那你為什麼沒有提醒一下自己的後裔,提前做一些準備?我聽說你在隕落後,特倫索斯特家族被六神教會和一些天使家族圍剿得喪失了大部分力量。
“你的皇後和血族也損失慘重,似乎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因為當年造成的傷勢,而十分虛弱。”
特倫索斯特沉默了幾秒才道:“奧爾尼亞是個好妻子,在我成為真神後,她依舊讓我具備了許多人性。
“但是,我在受到‘不定之霧’的影響後,就變得十分不理智,而且我一度分不清自己是特倫索斯特還是‘不定之霧’。
“不僅沒有提醒一下他們,還忘記了利用‘失序之國’標記‘黑皇帝’途徑的唯一性。”
祂道:“本來我是打算利用‘失序之國’,也標記一下當時已經到手的‘黑皇帝’唯一性,這樣在我徹底複活之後,就能迅速找到它。
“而且其他人想用‘黑皇帝’的唯一性成神的話,在容納唯一性的瞬間就會被‘失序之國’汙染。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做。”
霍伯特點了點頭,看樣子特倫索斯特當時遭受的汙染已經十分嚴重了,甚至已經基本上喪失了自我。
他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如果說成為‘黑皇帝’的話,你的這個操作會不會簡單一點?隻要複活一次就能‘洗掉’所有的汙染,靜等著‘失序之國’發生變化就是了。”
特倫索斯特卻道:“‘黑皇帝’的複活不是萬能的,我對這樣的複活,能不能洗掉‘不定之霧’的汙染深表懷疑。”
霍伯特一愣:也對,羅塞爾的複活過程中,就再次遭到了“墮落母神”的汙染,這個方法好像能洗掉多餘的非凡特性以及瘋狂,但洗不掉舊日級彆的汙染。
接著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為什麼我們這一族隻能選擇‘黑皇帝’途徑?按照道理來說,我們不應該隻能選擇‘審判者’途徑才合理麼?”
“原因有兩個,”特倫索斯特回答說:“第一是特倫索斯特家族一直是以‘黑皇帝’途徑為主的家族,我是不得已才轉入了‘審判者’途徑。
“所以成為‘黑皇帝’途徑的非凡者,才代表血統純正。
“第二就是‘不定之霧’的影響,祂察覺到了我的意圖,隻是祂能降臨的能力十分有限,隻能進行一些細微的改變。
“為了增加我複活後,奪回‘失序之國’的難度,所以他進行了一定的‘規範化’操作,讓你們隻能服用‘黑皇帝’途徑的魔藥。
“這樣的話,就算特倫索斯特帝國遺留了一些高級的‘審判者’途徑的特性,也很難被利用。”
霍伯特緩緩頷首,又問:“經過你改造的這一支後裔,都能進入‘失序之國’?”
“不,你是個特例。”特倫索斯特變得嚴肅了起來:“我低估了雷克斯的力量,也低估了他的執著!”
他頓了頓又道:“在幾十年前我就感受到,‘失序之國’裡的規則,按照我的意圖發生了變化,對我的靈體和肉體而言變得無害,於是我選擇在天賦極佳的雷克斯體內複活!
“這個時機也剛剛好,那個時候眾神就已經不反對再出現一個新的‘黑皇帝’或者‘審判者’。
“哦,對了,‘不定之霧’對特倫索斯特家族的影響,在序列2之後就能打破,到時候就能換途徑了。”
霍伯特微笑著點了點頭,他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因為在亞當的安排下,可以比較輕鬆的得到一份‘弑序親王’的特性,如果能得到“黑皇帝”途徑的唯一性,那麼相比成為“審判者”,他成為‘黑皇帝’會更容易一些。
特倫索斯特並不知道霍伯特的想法,他繼續道:“我選擇在雷克斯身上複活後,他的命運就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可能雷克斯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非凡界嶄露頭角後,得到了許多勢力的關注。
“我所知道的,就得到了大地母神、風暴之主的關注,還得到了靈教團和密修會的關注。
“這些組織和神靈,都開始在他的身上投資。
“我的眼光果然沒錯,雷克斯就像我年輕時候那樣,成為了一個時代的傳奇。”
說到這裡,特倫索斯特的表情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最讓我意外的是,雷克斯竟然通過不停地調查,隱約猜到了我的打算。
“於是,他設計了一場虛假的晉升,想要把我從血脈中‘騙出去’。”
霍伯特沒聽明白:“什麼叫虛假的晉升?”
特倫索斯特笑了笑:“孩子,按照正確的序列,一級一級的晉升,這是不是非凡界的規則?”
霍伯特點點頭:“是。”
“那麼從序列6之後,晉升就要開始用相應的儀式來穩定狀態,度過晉升時最艱難的部分,這是不是晉升的規則?”
“當然是。”
特倫索斯特嚴肅道:“隻要是規則或者秩序,‘律師’就能加以利用,就算規則十分完美,沒有任何漏洞,也能利用。”
霍伯特明白過來:“這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
特倫索斯特讚歎:“雷克斯是我見過的最像‘律師’的‘律師’。”
祂接著道:“之所以會設計這場虛假的晉升,首先是因為他當時的狀態已經不是很好,沒時間也沒有合適的時機徹底消化‘狂亂法師’的魔藥了。
“如果真的以他當時的狀態晉升的話,他也會在晉升的過程中失控,我當然不會在一個怪物身上複活,這會讓他的打算落空。
“另外就是,他找到了一份‘熵之公爵’的非凡特性,但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得手。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的話,他一定會得手的,可是他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了你和你母親的身上,時間根本就不夠用!
“最終他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把我‘騙出去’,讓我錯誤的以為他是晉升為天使了,從而在他的體內蘇醒。”
霍伯特皺了皺眉頭:“他為什麼這麼做?”
“當然是為了你!”特倫索斯特道:“隻要我在他的體內蘇醒的話,特倫索斯特家族的詛咒就終結了,你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
霍伯特沉默了幾秒才道:“這份父愛十分沉重。”
此時他內心的“雷克斯先生”,已經漸漸變成了“父親”的概念。
特倫索斯特突然笑了笑:“這一點不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在成神之前,根本沒有保護家人的力量和資格……”
霍伯特卻笑著打斷道:“尊敬的夜皇先生,你後悔麼?
“即便你成為了真神,你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你的妻子因為你慘死,你的孩子因為你遭受了一千多年的煎熬。”
他看著特倫索斯特:“請問,您是怎麼利用自己的力量和資格,把家人保護得這麼‘周到’的?”
特倫索斯特的表情逐漸凝聚,放在扶手上的雙手狠狠地握了握拳之後才道:“‘律師’的這一點也很不好,總是不自覺的把語言當做自己的武器。”
霍伯特深吸了口氣,又露出了一個笑容,並緩和氣氛似的問:“後來呢,你被騙了麼?”
“當然沒有。”特倫索斯特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我當時的意識已經比較清晰,察覺到了這是一個陷阱。”
他感歎道:“現在回想一下真凶險啊,如果那個陷阱是提前二三十年布置的話,我或許就上當了。”
霍伯特也點點頭:“是啊,真凶險啊!”
好險沒有成功,不然霍伯特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了,那到底是雷克斯?還是特倫索斯特?
他接著問:“那麼我父親是為什麼去世的?”
“雷克斯還有一個備用的計劃。”特倫索斯特回答:“他從‘生命學派’那裡得到了一件‘聖者級’封印物,並用一場十分危險的儀式‘扭曲’了你的命運,讓你不再是特倫索斯特家族的成員,而是變成了圖鐸家族的後裔。”
特倫索斯特似笑非笑地道:“可惜他還是失敗了,隻讓克裡斯汀成為了你的養父,而你隻在23歲之前,不是特倫索斯特家族的成員。”
接著他解釋道:“當年是‘審判者’和‘美神’一起改造了你們,一個序列3加一件‘聖者級’封印物怎麼可能徹底改變你的命運?
“況且命運隻可能被捉弄一時,卻不可能被捉弄一世。
“雷克斯用儘了自己所有的靈性和血液,都沒能達成他的目的,最終隻能在遺憾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