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飄著,伴隨著西海岸的風,讓這十一月的天變得格外寒涼。梁音仿若感覺不到冷,隻打著傘望著眼前的草坪,作著最後的道彆。
她的眸中沒了最初的悲傷,隻是一點點趨於平靜。
草坪翻開又覆上,堆上石子,埋下了她的夥伴——那是一條叫維克托的狗,算算時間,陪了她十三年。
手機依然沒有回複,短信對話框裡最近那條依然停留在昨天。
——維克托死了。
再上一條——
——名禎,維克托好像不行了。
名禎,鐘名禎,鐘氏集團負責人,她的丈夫,她愛了十三年的人。
風吹翻了頭發,梁音的眼神有了些迷離。
那年她隨外婆來到鐘家,正坐在沙發上陪著鐘家老太太說話,聽到門外車響,抬起頭,就看到正從車上下來的鐘名禎。
那年他剛二十,一貫的清冷,身上的白襯衫在夏日的陽光下泛著光。
鐘家老太太說這就是她的孫兒,她站起身,禮貌微笑,他看了她一眼,不見什麼表情,隻是點了點頭,告辭上樓。
他從學校趕回,去取遺落在家中的東西。
與生俱來的疏離。
再見到他時是兩個月後,那是她放暑假的日子,原本準備沈家的人來接,最後看到的卻是鐘名禎。
她不明就裡的上了車,他轉過頭說,你的姨奶奶進了重症監護室,你外婆趕了過去,我來接你回家。
沒有一字廢話。
匆忙間,外婆忘了告知她。當時外婆就在鐘家,鐘家老太太便說,你先去吧,音音我讓名禎給你接回來。
她聽著低了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無意間聽到一聲嗚咽,回過頭,就看到後座上放著一隻籠子,籠子裡正趴著一隻小奶狗。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狗。他說這是邊牧。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那天他把她接到了鐘家,後來她便在鐘家住了一段日子。姨奶奶時日無多,作為外婆在世唯二的親人,她便一直留在了她身邊。沈家已經沒了人,鐘家老太太怕她一人不便,便硬是將她留在了鐘家。她倒是想回沈家,一個人住,對她來說也沒什麼不可以。可是鐘老太太不放心,隻是強留她住了下來。
外婆和鐘家老太太是閨中密友,一輩子的交情,她搬來外婆家數月,也早已被鐘老太太當成自家小輩。
她在鐘家住了下來,也與鐘名禎有了交集,卻很少說話,也難得見麵。鐘名禎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也很忙,他有學業要完成,有諸多朋友圍在身邊,也有偌大的家業要繼承。她不以為意,隻是上午複習著功課,下午學跳舞,陪著鐘老太太一日三餐,忙碌著她自己的忙碌。
間或間,再照料著那隻叫維克托的小奶狗。
鐘老太太問,這隻小狗叫什麼名字。鐘名禎說,維克托。沒有遲疑,像是一早就想好的名字。
她查了這個名字,維克托的含義是勝利者,寓意是正直、誠信、不善變。就跟他人一樣。
這隻小邊牧是他跟朋友打賭贏來的,說不清楚他喜歡不喜歡,偶爾看到他逗弄著它,更多時候是交給彆人。她倒常常陪著這狗,給它喂食,給它洗澡,帶它散步,讓它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
一開始倒不是太多的喜歡,而是基於一種依賴,偌大的鐘家,她是寄居的那一個,可是養到後來,她就舍不得了。
鐘名禎早了半個月離開家去上學,鐘老太太問他維克托帶不帶走,他說帶走的。當時她就有點遺憾,可是誰知道等他走的那天,她給維克托喂餅乾道彆時,身後卻突然傳來鐘名禎的聲音:“你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吧。”
她回過頭,就看到鐘名禎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目光淡淡,神容平靜不見波瀾。
之後,她就一直照顧著維克托,從她中學,到大學,到初涉影視圈,到一舉封後,到退出影視圈,到嫁給鐘名禎……
一直到現在。
之後,他也在她心上徹底的刻下了那道原本模糊的痕,她喜歡他,自第一眼起,一開始有所猶疑,到現在堅定不移。她仿佛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他看出了她的不舍得,然後成全了她的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