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堰老頭說話算話,立時就撥了一筆銀錢給到了林汐的手裡, 雖然這筆錢她要用的話要比較麻煩, 雖然給施堰老頭整理清單, 但是怎麼說, 有錢,她心裡就不虛了。
拿到了銀錢,林汐總算是心裡鬆了一口氣。
可彆說,西北軍營彆看荒廢了這麼久,但是因為普通的士兵壓根不敢輕易當逃兵, 膽子小, 這裡頭雖然有陸陸續續被放回家去的, 但是目前也有足足一萬多的西北軍在裡頭。
一萬多那是什麼概念?一個人每年五兩, 一萬多就是五萬多兩,施老頭剛撥下來的銀子,頓時沒了一半。
而另外一半,林汐則要拿這筆錢去, 給這群士兵們安排他們的夥食等等問題。
“對了, 你們現在的夥食, 是誰做的?”
林汐把所有軍營的帳子都翻爛了, 也沒搞明白,這做吃食的, 怎麼沒有賬本呢?
聞言,副官還帶著一絲紅血絲的眼睛一縮,林汐注意到他這副表情, “怎麼了?”
難道這還問不得了?
“……,並不是。”副官腦子一轉,立即反應過來,娘子若是能把這個問題也解決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他連忙放下手裡抄寫冊子的筆,湊過來和林汐解釋了一下。
原來,這西北軍營的夥食,一向以來,就是十分混亂的。
施堰是西北駐守,但是事實上他要管的事情真的太多了,這西北軍營的夥食,其實裡頭,水可不算淺。
“本來這按照曆朝以來的慣例,這吃食本應該是由最低三家負責的。但是幾年前自從施老爺子倒下去之後,一個雪家就忽然起來了。”
副官說著臉上還寫滿了不平,“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很聰明,整天給我們大魚大肉的,很多人上了他們的當,然後就不知道是誰提議,說是既然這樣,那就都由雪家負責就可以了。”
林汐一聽,頓時就猜到後頭是什麼結果了。
標準的掛羊頭賣狗肉唄。
用大魚大肉吸引了一部分的士兵,然後讓其他士兵不滿自己掀翻其他的幾家,最後一家獨大之後,壟斷市場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果不其然,副官說的和她猜想的一樣,不過那雪家比林汐想的要更加過分一些就是了。他們不僅掛羊頭賣狗肉,甚至在成功壟斷了之後,讓全軍吃著豬都不吃的東西。
飯食儘是一些潮了長蟲了的穀米,吃的連點油水都沒有,甚至他們還打聽到了,這個雪家其實就是做收吃食的。
這些供給到軍營裡的,全是他們以次充好,中飽私囊之後,拿出來的最次品。
“他們這麼做也幾年了,也不知道到底口袋裡收刮了多少銀錢,反正,我覺得少不了。”
副官說著,眼角還含著淚光。
當真不怪大家被娘子一頓飯食就收買了,說句大實話,他們硬生生吃了幾年這樣的豬食,乍一聽說以後都有這樣的夥食還有五兩銀錢能拿到手,那誰不樂意呢?
“沒事,既然施老……施老爺子說了,”林汐默默地改口,“這西北軍營如今全權由我負責,那這夥食自然也是由我包了。這樣,你先讓王迮給我找二十個人過來,帶我一起去拿雪家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是怎麼負責這吃食的。”
副官一聽,立即一臉感動地看著她,“我這便就去!”
去看看好啊!他就喜歡林娘子這速度!就是乾實事的!
副官像是腳底生風似的,立即跑去找到了王迮,王迮又點了十九個人,臉上都帶著驚喜的神色匆匆趕了過來。
林汐假裝沒看到他們的表情,就當做不知道了,她衝著副官點點頭,“走吧,帶我過去看看吧。”
副官立即美滋滋地走在最前頭,這個時候,若是是他身體先天不足,林汐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的,看看這自信的步伐,簡直跟要上天似的。
“那雪家就在這邊巷尾。”
出了軍營沒多久,副官就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條巷子,和林汐說道。
“其實他們本來是在軍營裡頭住著的,但是後來硬是說要為了準備吃食,在軍營裡頭不方便,就出去買了一個三進的院子。我看過了,那三進的院子一點兒也不小,若是沒個千把兩銀錢的,壓根就買不到!”
他說著還有些氣憤填膺,“若不是他們克扣了我們的吃食,就他們那一家子,去哪裡來這樣多的銀錢?”
那不一定,有這樣小心思的人,總歸是能找到彆的辦法的。不過心裡吐槽歸吐槽,林汐對這樣的人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現代的大學食堂裡,也有類似的情況。
那種壟斷了整個大學吃食又地處偏僻沒有小吃街和外賣的食堂不也是嗎?做出來的東西根本豬都不吃,何況喂人?
她想起了這些,就忍不住搖搖頭,正巧,麵前的三進院子也到了。
站在門前,林汐忍不住悄悄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雪家,要說他們沒昧下銀錢,真的是打死她都不相信的。
看看這門口上的牌匾,還有這橫梁的木頭,她現在好歹也是懂了點的,就那刻著雪府兩個字的牌匾,就值當幾百兩銀錢了!
還有這橫梁的木頭,她忍不住湊上前看了一眼這紋路,心裡咋舌不已,這看起來是個三進院,實際上,裡頭可不止是這麼點東西啊!這宅子幾千兩怕是拿不下的,起碼要上萬兩了!
等到她讓副官去敲開了門,一個門房朦朧著睡眼不滿地打開了門。
“不見不見,這麼一大早的,我家裡老爺夫人都還沒起呢,誰來也不見。”
林汐眼睛注意到他腰上的一塊玉佩,好家夥,這玉佩怎麼地也得好幾兩銀子吧?一個門房,腰上就敢掛價值幾兩銀錢的玉佩了?
那這家的主人,是得要多麼有錢?
她還在琢磨著,那頭副官臉上卻露出一分不渝來。
“胡說什麼?這是我們西北軍營的代理人,快讓雪鬆出來,代理人有話要問他。”
代理人是林汐自己想的名頭,她並不打算插手太深,代理人就是字麵意思,暫代管理一下,後麵還是會有正規的將領來接手這西北的一切事宜的。
這也是為了防止後麵惹來什麼麻煩。
至於雪鬆,便是那個接手了西北軍營吃食的負責人了。
那門房揉了揉眼睛,一看。
“嘁,你當老子是瞎的?這是個女的!女的!一個女的管理西北軍營?你當人人都是傻子呢!”
‘砰’地一聲,門被狠狠關上。
“誒!你有眼不識泰山……”
副官立即急眼了,剛才叫喚,林汐拉住了他。
“林娘、林大人,”副官連忙說道,“你稍等,待我再喊喊門。”
“沒事,”林汐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身後去,“你喊門太費勁了點,我們來點快的。”
“什麼快的……”
副官還來不及問完,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林汐一個利落的抬腿,麵前的厚重大門應聲而倒,後頭還壓著一個發出殺豬般叫聲的門房。
“你看,這不就挺快的了?”
林汐拍拍褲腿上不存在的灰,一邊笑,一邊一腳堅定地踩上那門板,壓得下麵的門房鬼哭狼嚎,“禮節這東西,是和人講究的,有些不是人的東西,我們不需要太講究了,省得有些東西,聽不懂人話。”
副官看了一眼地上的門房,又看了一眼格外帥氣走在最前頭的林汐,眼睛一閉,心一狠,跟著踩了上去!
“啊——!”
那門房慘叫聲不斷,直到二十幾號人都從他身上過去了,他眼底才寫滿了後悔莫及。
早知道如此,他方才開門便是了!
何苦受這樣的罪!
那慘叫聲太過於淒厲了,本來沒甚動靜的雪府,沒一會兒就有人出來了。
走出來的這個人和林汐一打照麵,林汐好懸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
那被肥肉擠得分不清的五官,五指粗胖得沒有一絲縫隙,他這麼走過來,跟一個球滾過來似的,這種體型,林汐真的是第一次見。
和他們一照麵,這中年男人立即從喉嚨裡發出渾圓的聲音,“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我們雪家是西北軍營罩著的嗎?若是敢在我們這裡生事,小心西北軍營派人將你們都掃蕩了!”
他不說還好,一開口,二十幾號人的眼神頓時變得極其不善,死死盯著他這張欠揍的臉。
林汐嗤笑一聲,“掃蕩?我倒是覺得,你那門房該掃蕩了,方才還說你們雪府裡的人還不曾起身呢,看看,感情你們雪府已經起身的,都不是人啊。”
“你!”被這麼指桑罵槐地罵,中年男人立即大怒,“你是誰!我告訴你,我們雪家在西北的地位可不是你能夠惹得起的!我勸你最好立馬跪下來認錯,否則……”
“否則怎麼?”
林汐雙手環保在胸前,十分好奇,“你雪家不就是給西北做飯的嘛?哪裡來什麼地位了?”
“放肆!”
那男人大怒,一聲大喝,這三進院子裡頭頓時衝出來七八個帶著棍棒的打手,他大手一晃,“去,把這個信口雌黃的女人給我拿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林汐冷笑一聲,“那我就等著!”
她一扭頭,“還愣著乾什麼?雪家企圖對代理人犯上,現在我以西北代理人的身份命令你們,把雪家都給我拿下了!”
“是!”
她話音剛落,王迮等二十號人眼中立即流露出一絲興奮和欣喜,立功的機會來了!
還是對他們最恨的人下手!
雪鬆一聽,頓時發覺有些不對勁了。
他再仔細一看林汐,又看看她身邊的副官,忽然認出了副官的身份來。
“你、你是那個……”
副官學著林汐衝著他咧嘴笑得猙獰,“好久不見啊雪鬆,你當初說我們這些豬就配吃些豬食,怎麼樣,可曾想到,你有今日啊?”
雪鬆看著他請來的那些打手立即被一心想要立功的王迮他們瞬間拿下,再看看副官那副弱不禁風,但是卻滿臉寫滿了紅潤和自信的表情,他腳下頓時一軟。
完了,他知道,一切都要完了。
“把他們給我都捆起來。”
林汐剛說完,王迮等人立即從腰後掏出了一把繩索上前去。
嗯?這些家夥,有備而來啊。林汐眼底含著笑意。
然而她沒笑一會兒,就感覺到大地傳來一陣震動,抬望過去——和這個雪鬆看起來基本上沒什麼區彆的男女老小衝過來,一副要跟他們拚命的架勢。
“行了,一並抓起來吧。”一家子都胖成這樣,想來,是真的克扣了不少軍餉的了。
她前腳剛把人抓了,施堰後腳就趕了過來。
林汐一看這施老頭的臉色,立即就不爽了。
行吧,看樣子,這老頭子並不是不知道這個雪家的所作所為,隻是他估計自己不好出麵罷了,就讓自己來。
嘖,又被當槍使了呢。
不過,算了。
林汐並不想和這個老頭子計較,她做這些,本來也不是為了老頭子,隨便他怎麼樣吧,總之她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施堰看著她把人全部都捆了起來,臉皮也是一抽。
好家夥,他以為林汐隻是過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這個女人倒是乾脆又直接,直接把人都給拿下了!
不過不得不說,他看著這雪鬆一家子肥頭大耳的,頓時覺得,拿下就拿下吧,這雪鬆一家,確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林汐看他的臉色,就明白什麼情況了,一邊讓人把人都送到邢鋒那裡去,隨之送過去的,還有她和副官整理出來的,曆年來西北軍營關於吃食花費的軍餉到底是多少,而這雪家接手了之後,實際上花費又是多少。
相信這些賬目,足夠把這家子肥頭大耳的人給拿下了。
不過,她前腳剛讓人把人送過去,施堰比她更狠,後腳就讓她直接把雪家給抄了。
饒是林汐做事風格比較大膽,也被這施老頭給驚住了。
大概是因為她的目光太過於明顯了,施堰有那麼一絲絲的心虛,然後摸了摸鼻子。
“邢大人新送過來的口供,那個施宇說漏了嘴,這個雪家,也是那毒婦的一枚棋子,他這裡還藏了不少銀錢。”
“哦~”
林汐給了他一個你不用解釋了,我都懂的眼神,然後衝著王迮幾人一揮手。
“去,一枚銅錢都不要給我錯過了,至於小動作什麼的,你們自己心中有數,若是表現不好的,這一百人,可就沒有你們的位置了。”
她說得風輕雲淡,但是這一句話,卻確實打消了某些人想要偷偷藏起銀錢的心思,立即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然後把整個雪家都翻箱倒櫃搜刮了一遍。
林汐和施堰也沒閒著,他們兩個的眼睛毒辣,負責盯著這群人的行動。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兩個人的眼神就都落到了麵前這一堆的銀錢上麵。
林汐看了半天,默默地說了一句。
“難怪你也要過來了,這裡頭,怕是也不少啊……”
這一堆金銀的,看起來,不說百萬,大幾十萬肯定是沒跑的了。
施堰臉色鐵青,他雖然想到了雪家藏有不少銀錢,但是完全沒有想到,儘然還有這麼大一筆數目!
這裡頭看著,可有足足將近百萬之巨!
“行了,彆看了,反正搜出來都是好事情。”
林汐看他這老臉都皺起來了,勉強升起了那麼一絲絲的同情心安慰了他一聲,然後衝著王迮等人招了招手。
“去,找找厚實一點的布,把這些金銀都裝起來。”
王迮點點頭,連忙帶人去辦了。
把雪家抄了,又得了這一筆近百萬兩的銀錢,林汐明顯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給王迮幾個人在名冊上麵記上一功,然後開始安排夥食的事情。
雪家既然已經被滅了,那就重新安排夥食的事情才是。
不過……
林汐看了一眼名冊,隻覺得頭有點痛。
實際上,她之前登記的時候,曾經交代了一下,讓人登記了一下這些人的身體狀況。
但是說句實在話,所有人的身體狀況,幾乎都很一般。
抓了抓頭她還是決定,到時候過去再看吧。
王迮幾個人回到了軍營,立即就有人朝他們投過來一絲絲羨慕的目光。
現在他們基本上沒有什麼人是不知道,王迮明顯是跟那新來的管理已經搭上了關係的,隻看他們這幾次都直接跟著那代理人出去辦事便知道一二了。
當即就有幾個人忍不住圍了上來,好奇地問道,“怎麼樣,王迮,這次你們去做什麼了?你們是不是,已經在那位大人麵前露了臉啊?”
那人問得有些眼神閃爍,王迮卻一臉正色地說道。
“代理人說了,我們一切聽從軍令就是了,彆的,我們也不敢亂說出去。露臉什麼的,隻要代理人需要,你也是一樣的。”
他自然知道因為那一天他第一個站出來,在某些小群體裡頭,他已經留下了一個不怎麼好的名聲。
但是,這又怎麼樣呢?
他想。
畢竟說實話,他等了這麼幾年,一直在堅持訓練,可不是為了和這些人一樣,就這麼腐朽在泥土裡。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
而且……
王迮的心思並不算淺薄,他早就從最近幾年的事情裡,看出來了一個內幕。
這西北,並不安定,而西北這幾年以來,和摩羅之間的防備,日漸薄弱。
若非如此,為何那施大人最近第一件事,便是要整頓軍營,恢複宵禁和巡邏?
那代理人,又為何忽然要登記名冊?
他心裡活絡,對這些小部分人的心思並不在意,隻悄悄地聯係那些和他有同樣的眼光的人,私底下,他們開始自己調查起來。
這西北軍裡,一定混有不應該混進來的人。
因著王迮他們又出去了一回,這下西北軍總算是恢複了一絲生氣,每個人這一夜入眠都滿眼寫滿了期待,隻希望第二日充滿希望的早晨,早些到來。
翌日,林汐一大早又去了一趟施府,惹得施老頭子滿臉不爽之後,才吹著調子朝著軍營過去。
這老頭子,幫他搜刮了幾十萬兩銀錢呢,就想這麼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了?
林汐拿到了自己該得的,又和施老頭說了一件事情,得到了施老頭的同意之後,立即回到了軍營裡頭。
“代理人。”
“代理人。”
“代理人早。”
這次,她才進軍營,就發現門口已經恢複了一隊站崗的人,她眉頭一挑,停住了腳步。
“你們怎麼過來站崗了?”
這幾個人臉上都閃過一絲心虛和緊張,然後其中一個人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