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便是娘子, 還能是什麼人?”
石曲看了他一眼, 像是在瞪他一樣, 羊晟睿聳聳肩, 行吧行吧,不能說是吧, 那就不說了。
他倒是沒有再繼續挑戰石曲的神經,畢竟今天宣旨這件事, 其實是他坑了石曲。
不過,說起來的話, 他其實是不明白為何石曲不願意為官的。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但是羊晟睿心虛是確實心虛。
石曲帶著他把這一大片的荒地都走了一遍,顯而易見的是, 這一大片的荒地看起來都很不錯, 田埂裡耕種著的百姓們臉上都帶著笑意。
羊晟睿還親自去問過了關於水利的其他細節, 得知最開始是由林汐一點一點丈量規劃, 然後經過她的計算安排建造的之後, 又忍不住心生一絲不解。
他一直不明白,林汐此人他們也查過,但是按照上麵所說,林汐應該大字不識, 更彆提彆的了。
但是事實上, 林汐並不像是他們想象的那麼的無知。
她甚至是識字的,隻是有些過於缺胳膊少腿罷了。
除此之外,修水利一事, 也能看得出來,娘子定然學識不淺。
否則那水利的計算,還有土地的規劃,乃至她如何知道這些地方是有水的,又要如何說呢?
隻是這些事情,他觀察了林汐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再者,林汐所做之事都是為國為民,他也不可能將林汐給剖開了去。
不去想這些,羊晟睿解決了所有需要他解決的問題之後,絲毫不客氣地問了石曲住的地方,往裡頭一鑽,自己霸了一處地方直接躺下了。
從京城到西北,他一路上不曾休息過,八百裡加急跑死馬的感覺他算是狠狠地體驗了一回,這輩子大概率不會想再體驗了。
羊晟睿的到來,算是讓石曲這幾天好不容易剛因為林頎的信恢複了一絲開心的心情又跌落了穀底去。
他黑著一張臉在施府裡遊走,但是這一次,施府卻再沒有半個人敢多說他什麼了。
幾乎是在羊晟睿把旨意頒布的下一刻,施堰就將這個消息給傳了開去。
雖然按照旨意,石曲隻是方大人手裡的一個輔佐官,但是眾人要是這還沒看懂,石曲是惹不得的人的話,就隻能說腦子裡有問題了。
從京城來的方大人對石曲的態度就很不錯了,現在又多了一個欽差大人,幾乎是特意過來宣布這個旨意,可見這位原本的施禹施大少爺是有多麼厲害了。
施府府中不少原本還暗自對施禹天天過來報到這件事情發笑的下人們,頓時都變得臉色不那麼好了。
施禹竟然在聖人那裡過了明麵?他還是未來的西北官員?那他們之前在那裡嘲笑施禹的話,豈不是都成為了痛腳?
施府府中最不安的,當屬二管事施閆忠了。
他是施府府中做了五年多的管事,所以他對施禹這位大少爺沒有什麼感情,也不曾親自見過所謂當年的施大少爺為人是如何。
施閆忠當初是被施夫人看中買進府裡的,當時的施夫人看起來很是和善,對施閆忠也很是信任,所以前不久施夫人被曝光她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做出那狸貓換太子的事情之後,施閆忠並不覺得施夫人有什麼過錯。
相反,他雖然明麵上一直表態像是站在施堰這一頭,但是事實上,他對於施堰親手將施夫人送進大牢這件事情很是不滿。
在他看來,施夫人的做法沒有錯。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何錯之有?那麼好的施夫人,難道當真就要守活寡一輩子了?
再者,他也私底下因為這件事情,對施禹這個所謂的真正施大少爺很是看不起。
“他也算是什麼施大少爺?不過是一個從下賤胚子裡爬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老爺心善,任由他在這府裡行走。若是我,早就一把把這樣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給掐死得了,省得出去丟人。”
罵罵咧咧的和人說著這些碎嘴的話,施閆忠臉上掛滿了對施禹的不屑,隻是這一次,和他說話的人卻沒有附和他,反而眼神古怪地看著他。
“二管事,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吧?” 總歸還是有一個和他算得上是有交情的人,小心翼翼地湊過來。
這是一個門房,靠著捧著施閆忠的臭腳做了門房的小廝。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施閆忠微微皺眉,等他察覺身邊方才還在和他說話的其他人都沒了身影之後,他越發覺得古怪了。
這些人怎麼回事?
若是往日這個時候,這些人早就應該湊上來恭維他,和他一起說那施禹的壞話了。
小廝舔了舔有些緊張得發乾的嘴唇,才小心翼翼地慢慢說道。
“就是,今日早上來了一位京城來的大人,他進府裡沒多久之後,老爺就說了一件事。”
施閆忠有些慌張,忙問。
“老爺說了什麼?”
小廝伸出手指示意天上,然後輕聲說道,“老爺說了,上邊說了,施大少爺以後會在西北做官的!”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還聽說,他們說不止是這樣,施大少爺好像做的官也就比現在的老爺要小那麼一點點。”
用手指比了一個很是細微的距離,他這才唏噓繼續道,“雖然老爺不說,施大少爺好像也不說,但是這施府府中的一切,不還是留給施大少爺的?”
到時候他們這些下人,不還是歸大少爺管?
所以啊,現在已經沒有人敢說大少爺壞話了!
他說完之後,施閆忠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像是沒有想到他嘴裡一直看不起的垃圾居然會得到天子的看中!
一想到以後自己要在這個自己看不起的人手裡討生活,對他卑躬屈膝,甚至還要腆著臉討好他,施閆忠的表情就一陣陣扭曲,變得五顏六色起來。
“二管事,我們以後也悠著點吧,萬一這施府當真歸大少爺管了,我們在他手裡都討不了好的。”
小廝是真心實意在關心他,但是施閆忠卻滿腦子隻想到自己倒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就再也聽不進去哪怕一個字。
不過他也不過是施府裡一個小小的人物罷了,他自以為是的念頭都不過是他自己在腦子裡腦補罷了,事實上,石曲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不過介於聖旨不可能抗旨,石曲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決定自己主動將主動權掌握在手中了。
這幾日他不再避著其他的官員們,而是跟隨著方大人,不錯,是方大人而不是施堰,他跟在方大人的身後開始和其他的官員們打交道,好些消息靈通一些的,自然不會給他臉色。
相反,這些之前還對他不甚在意或者說,帶著一些鄙視的官員們,如今都不得不像是捧著他一樣,對石曲的態度簡直好得不得了。
石曲也不在意,他自顧自地和這些官員們來往著,很快就自己摸出來了一套相處之道。
長袖善舞的樣子讓羊晟睿大跌眼鏡,也讓施堰吃了一驚。
還是石曲自己看著羊晟睿的傻樣,嘲笑般地開口半解釋道。
“你該不會是忘記了,以前我在食八方的事情了吧?”
比起那些狂熱的小姐和公子哥們,這些官員對他來說還當真不算什麼。
羊晟睿被他這麼一說,立即也想了起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錯,石小公子可謂是左右逢源,哪一個都要討好,哪一個也不曾得罪,我這個風大公子,可還比不上石小公子的魅力十足呢。”
石曲聽了這話,眼神頓時帶了點彆的什麼意思。
“你這次倒是承認了。”
承認還是石小公子更受歡迎這個事實。
羊晟睿一怔,旋即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事情你到現在還惦記著啊?”
他還以為,石曲不是那麼的在意呢。
石曲施施然地坐下來開始處理公務,不再理會他。
他要是當真不在乎,當初為何要和羊晟睿爭?
不過是羊晟睿看不透罷了。
話說這邊林汐和巫屠潛入了摩羅之後,又聽到了重要的一個人物布玲的計劃,他們想來想去,乾脆將計就計。
他們不動聲色地打著暗語,和那個將領商量好之後,又特地安排了幾個比較靠得住的人,這些人就是他們打算安排給布玲的人。
不過還不等他們安排上,摩羅就自己先出了問題。
摩羅的國王已經年邁,本來再過個三五年的就要將王位傳給大王子了,但是問題在於,這位國王的孩子也不算少,他有足足一百三十四個孩子。
其中,男孩有足足一百三十三個。
沒錯,這位摩羅國王也並不喜歡女孩,唯一的一個女孩,其實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比較特殊,當時摩羅的國師下了一個預言,說是這個孩子能夠在摩羅未來關鍵之時,救摩羅一次。
這個國師在摩羅的地位不低,所以這位王女就被留了下來。
而擁有足足一百三十三個孩子的摩羅國王,就麵臨了一個問題。
他的年紀大了,已經漸漸像是沒了牙齒的老虎似的,壓不住一些有野心的孩子們了。
而已經幾乎被預訂為下一任國王的大王子,就在昨天夜裡,遭遇了一場刺殺。
這場刺殺就像是暴風雨前的一股狂風,已經掀開了風暴的帷幕。
“聽說刺殺大王子的人是十三王子的死士,但是武器卻是七王子的,而大王子審問了幾次之後,他們自己招供,說是二王子的人。”
依舊是左擁右抱,但是明顯能看見這人收斂了許多的雙手,壓根不敢搭在身邊兩個人的身上,想來是被好好教育過不止一次了。
林汐和巫屠都在,兩個人靠得很近,但是眉眼裡看不出什麼不對的神色。
聽到這種數字大軍,林汐忍不住開口,“所以說,到底是誰乾的,其實也沒人知道?”
這裡頭二、七、十三都摻和上了,很顯然都有問題。
“不好說,說不定,他們都插了一腳呢?”
喝了一口沒甚味道的水,摩羅將領臉上明顯能看得出來,對王室的不滿。
林汐想了想,這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真的要是都插手了,這個大王子未免也有點太可憐了。
她才想著,就聽見巫屠在她身邊開口說道。
“也有這個可能,畢竟你們的大王子生性殘暴,我若是沒記錯,你們國王有十二個王子,都是死在他的手裡的。”
巫屠話音剛落,林汐臉上的表情就忍不住變了。
啥?殺了十二個王子???這麼牛批的嗎?
摩羅將領冷哼一聲,“反正他們誰做了國王,又有什麼不同?”
這個話題很快就結束了,而巫屠安插在摩羅邊境的人,也很快拿到了最新的消息。
摩羅大王子被人刺殺之後,勃然大怒,然後開始到處找自己弟弟們的麻煩。
但是摩羅國王卻不想他將事情鬨得太大了,畢竟那些都是他的兒子。
結果摩羅大王子搜出來的證據之中,有一項證據疑似國王也插手了刺殺這件事情。
震怒之下,摩羅大王子直接發兵逼宮了。
而年邁的摩羅國王也沒有想到,本應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大王子會忽然就發兵,他的直接被困在王宮裡,不得已下了詔書,退位給了大王子。
他想得輕鬆,覺得自己不過就是退位罷了,反正這個皇位早晚都是要給大王子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雖然事情按照發展,本來確實是大王子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但是他發兵的舉動,卻在摩羅的其他人看來,是一種名不正言不順。
其他的一百三十二位王子們,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都開始聲討起大王子,認為他逼迫父皇才得到的這個王位,表示不認同他這個摩羅王、
大王子自然不會在意他們這些土雞瓦狗,雙方頓時碰撞到了一起,無暇再顧忌邊境這邊原本的入侵計劃了。
得知了事情的全部情況之後,林汐腦子裡頓時隻閃過一句話,機會來了!
她下意識扭頭過去看巫屠,巫屠正好也扭過頭來默契地看著她。
兩個人相似一笑,都像是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這個時候,如果不趁亂一舉拿下摩羅,是不是會顯得我們太過於沒用了些?”
林汐先一步說了出來。
巫屠答道,“不錯,這正是個好時機,若是按照他們所說的,那麼摩羅國都大亂,定然不會有人還顧得上這邊的計劃,便是最適合我們下手之時。”
可以這麼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一舉拿下摩羅了。
“是啊,本來還打算把這裡再摸清楚一點再動手,沒想到,摩羅自己都要來幫我們的忙。”
林汐說著還有點遺憾,老實說,她這兩天轉悠還沒轉夠呢,跟巫屠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玩吃雞碰上了好隊友的感覺,這種默契感很是一言難儘,但是說真的,真的很不錯。
“摩羅本國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不過這一次,也確實是我們的運氣好。”
巫屠想著,忍不住多看林汐兩眼,也並非就是摩羅倒黴。
若是按照她了解到,之前西北軍營的狀態,隻怕是西北早就淪陷了,此時的摩羅隻怕是已經打下了西北,這時候再內亂,西北也早就已經是甕中之鱉了。
而這一切根源,都在於林汐。
若非她將西北軍營改造成如今的模樣,又帶著一萬大軍在外頭奔跑直接和那摩羅的先鋒軍直接撞上有了準備,後麵就自然不可能扛過摩羅的五萬大軍來襲,更彆說是他們還把一萬西北軍偽裝成摩羅軍隊,混進了摩羅邊境了。
如今能夠趁著摩羅之亂,自然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這些話到了他的嘴邊,巫屠嘴巴開開合合數次,還是沒有說出來。
最後他隻乾巴巴地說了一句,“還好摩羅倒黴,不然這一次,我們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這算不算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的忙?”
林汐笑著問,“看樣子,我的臭豆腐攤子,應該很快又能支起來了。”
這場戰鬥應該不會拖太長。
巫屠放下那些思緒,也眼角難得帶著笑意地點點頭,“不錯,屆時我定然第一個去光顧。”
“成啊,那到時候我再給你一個優惠價格。”
林汐開始覺得懷念那些好吃的美食了。
摩羅是真的窮,東西也是真的難吃了。
說實話,她是真的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也沒過過這麼苦的日子。
起碼,她搬到了南城之後,就確實沒過過這麼苦的日子了。
摩羅國都大亂的事情很快也傳到了石曲這邊,他正在處理公務,一看見這個,猛地站起身來。
所有在處理公務的官員們都嚇了一跳,還是羊晟睿鎮定一些,連忙開口笑道。
“怎麼,看到了什麼這麼吃驚,莫不是摩羅沒了?”
他原本隻是說個笑話緩和一下,卻沒有想到的是,石曲用一種你怎麼知道的眼神盯著他。
這裡的官員們大多都是人精,一看石曲這個表情,頓時也傻眼了。
不是吧,摩羅真的沒了?
“也並非是沒了,但是,也應該快了。”
石曲拿起那份線報,這不是什麼密報,告訴他們自然也無礙。
“摩羅國都內亂,大王子挾持國王之後繼承了王位,但是其餘的一百多名王子們都不承認他的地位,如今已經分作兩派鬥起來了。”
眾人一聽,眼前頓時一亮。
“情報可來得可靠?”一個官員問完這句,又覺得十分可笑。這樣重要的事情,若非是實報,是絕對不會報上來的,他臉色從懷疑變作一臉大喜,“若是如此,那巫屠將軍他們怕是很容易就能拿下摩羅邊境了。”
其他官員們紛紛點頭,“不錯,若是如此,巫屠將軍就能輕而易舉地拿下邊境了。”
“不錯,這場戰事隻怕我們輕而易舉便能贏了。”
眾人紛紛露出笑容來,方大人倒也很是開心,隻不過他一開口,留顯然與其他官員們不同。
“既是如此,那便為西北爭取到不少休養生息的時間了。”
他話音剛落,方才還在慶幸的幾位官員臉上都閃過一絲羞恥。
莫怪方大人能夠被聖人點為未來的西北駐守,這般崇高的覺悟,也確實不是什麼人都有的。
方大人的話很快讓這場議論結束了,石曲卻不同他們,他隻是在心裡默念,這樣一來,隻怕是再過數日,娘子便能回來了。
他臉上露出一絲釋然,又低下頭去,繼續處理公務。
三日後。
摩羅邊境的摩羅士兵和將領們,還在睡夢之中,就忽然被人一擊擊殺。
好不容易有人發出響動來,卻發現自己麵前的根本不是友軍,而是偽裝的敵軍!
布玲也同樣還在邊境,她甚至因為林汐的在意,直接死在了睡夢中。
殺死她的不是彆人,就是她一直覺得看不順眼的那個‘嬌媚美人’。
殺死她之後,那嬌媚美人當即一抹臉蛋,立即將臉上的妖媚妝容抹去了大半,露出了他原本偏向於清秀的真容來。
“呼,憋了我幾天,總算是能把臉給露出來了。”
這幾日他和同僚兩個人也是不容易得很,每每看見了對方的臉蛋,都覺得特彆的好笑,但是卻又不能笑出聲來,忍笑忍得辛苦得很。
另一個同僚也立馬把臉一抹,衣服一撕,直接當場換上了男裝。
一邊換他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