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2)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像一場沒有麻醉就進行的手術,但是沒有那些鋒利的道具,以及皮肉被切割的心悸。

像平時撫摸皮膚一般,撫摸下去,慢慢移動。

第一層,是粗糙的象,以及沙沙的觸感,像撫摸著沙土,無數沙粒從指間滑落,嘩啦嘩啦,好像在玩弄沙盤,雙手所及之物,全是沙土,摸得再遠,也是沙土,沒有其他物質,就像體內的世界是由沙土構成的一樣。

摸到這一層的時候,邢遠切身地體會到一件事。非要比喻的話,人,確實可能是土做的,除了土以外,他想不到其他更接近的觸感。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沒入到手腕,手掌近乎伸入了體內,但卻不是觸碰到該位置的腸胃,而是淺層的東西。他便知道,體內空間遼闊,臟腑可能還在更深處。

“真是神奇。”他眼神發亮,好奇心加重,繼續深入其中。

緊接著,他摸到了更細碎的沙粒。

不,那可能不是沙粒,逐漸地,它們有了輪廓,有了他能夠觸摸到的感覺,那是細胞膜、細胞核、線粒體、螺旋狀的基因,還有更細微的……信息。

確實,在邢遠所知道的地球物理學、生物學中,生命歸根結底好像就是這一組一組的信息鏈。太不可思議了,他手指伸動,竟然真實地摸到了“螺旋”們。

基因圖譜不再是示意圖上麵的東西,而是確實能夠觸手可及、甚至可以動手……改造的東西。

無數的沙粒們形成了積木狀的沙盤,造型獨特,結構精美,表麵看似粗糙,實則無比精細,仔細感受著,邢遠仿佛摸到了層層的紋理,指腹下是各種神奇的花紋,他順著花紋的線條逐漸摸索,試圖知道紋理的具體形狀。

然後摸著摸著,他竟真的摸出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形狀,動物一般,但不是動物,至少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些地球生物,而且很簡略……不,與其說是簡略,不如說,它以很少的信息,概括了自身。

忽然,邢遠頓時領悟。

那是圖騰。

而且是非常古老的那種圖騰,因為它離現代的圖形太遠了,充滿了原始的黑暗氣息,像是孩童的繪畫,但更為神秘,或者不如說,它正是神秘。

基因深處,生命的根基處,居然是圖騰?

邢遠震撼了,驀然間感到了一種厚重,好像那片原始向他撲來,充滿著野性衝動,以他單薄的信息,根本無法抵禦,於是隻能被撲倒。

但幸運的是,到來的不是野獸的蹂/躪,而是它們的擁抱。仿佛久彆重逢一般,它們激動又興奮,以強烈的情緒包圍了邢遠。

仿佛彰顯著人的原始潛意識與本我意識的相逢,帶給邢遠一種非常神奇又特彆震撼的感覺,整個人的精神都仿佛得到了升華,連在外的體重都減輕了。

這真的是單獨的“皮膚感覺”就能感受到的東西嗎,邢遠仿佛真的看到了什麼,眼前浮現出圖騰的各種形狀。

據說,原始部落以圖騰為標識,為自身刻畫紋理,也即最初的“紋化”。

有說法稱,他們是模仿動物,學習動物以威懾同類或敵者,但邢遠體驗到現在的情況後,想法有所改變,他們是在模仿動物,還是在將基因的本相表現出來呢。

從“紋化”到“文化”,從無書到有書,從無知識到有知識,這個過程……是否可以理解成人體裡麵的東西逐漸向外顯現的過程呢。邢遠腦中突然冒出了很多以前從未思考的想法,而且全部都是突然出現的,沒有任何邏輯鏈可以連接,想法一個接著一個,由外而內,想法如雨,他像遭遇了一場磅礴大雨。

無數的“知識”打在他身上,讓他想起了跟猶格先生相處的夜晚。

那一夜,好像也是這樣的體驗。與其說知識從外而來,灌入了理智中,不如說知識由內爆發,表現出來了。

每分每秒都在試探理智的極限,而極限之外,不是彆的,正是解放本能的瘋狂。

對比他過於規矩的日常來說,那毫無疑問是一種陌生的刺激。

他的日常充滿了保守、規矩、自律、自我控製、自我限製,總是按在生活節奏之中,哪怕隻是睡覺時間晚了幾分鐘都會在意。但是這種體驗卻要將他從自我的限製拽出來,不斷地破壞他的日常觀念。

毫無疑問,他在觸摸到“圖騰”撞到了某個強大的真實。

四麵八方傳來無數的暗語,它們都在誘惑著他,解放自我,放出本能。

“不對……”

邢遠差點就被對方牽走,但最後一步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收住了手。

“真是危險,真沒想到,我體內……居然有這麼一個世界,還有這麼多的原始意識。”

是所有人都如此,但是單獨自己?

他回憶了一下醫治那個病人的時候,但是記憶比較模糊,手感也記不清了,隻是模糊地記得,那是非常大規模的操作,自己的手在人體內搬山造海,堆山平峰。

想到這裡,邢遠遲疑了,麵對自己體內那份原始的瘋狂,他有所猶豫,雙手停在了圖騰前。

但猶豫沒能保持幾秒。

他視線定在麵前的草地上,心中全是圖騰景象,雙手又一次進入了深處。

然後,肉眼可見地,他露出了笑容。

不像他平常,仿佛變了個人,充滿了野性和衝動,甚至是瘋狂。

在此之前,這些性質大概從未在他身上發生過,但現在卻一股腦地顯現了。

一旁的斯哈被嚇了一跳,一頭霧水的同時,對這個狀態的邢遠小心地保持著安全距離。

祂守在旁邊,小心地觀望著邢遠。

邢遠自剛剛一回來,就有事沒事提到一個木匠的事情,祂不知道木匠是指誰,但直覺不是什麼正常東西。

你真的太招“瘋狂”了,斯哈幽幽地想。

就在這時,原本坐著的邢遠忽然向側倒了下來,身形發顫,好像很不舒服。

但仔細一看又完全不像。

因為他儘管一手抓著草地,一手伸入心臟位置,但表情卻在……笑,眼神透露出隱約的瘋狂,遊離在克製和出格之間,沒有那種失控的狂亂,而是……純粹,純粹發自本能。這種表情反而更可怕,令草木都悚然。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在,他沒有持續太久,幾秒後忽然抽出手,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表情恢複了恍惚和懵懂,自語道:“好美的圖騰啊,如果能畫出來或描述出來就好了。”

他真心在稱讚,視線又落在了自己的雙手上。

“真是神奇,我剛剛好像在做夢,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議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