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極致懷疑!極致浪漫!極致顛覆!多麼瘋狂的浪漫,魅力……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瘋狂魅力。我要向全世界傳誦福音!讓全世界、不,全宇宙知道如此壓倒一切的浪漫啊!”

它的聲音響徹基地大廳,震動大地,水罐被震得不停爆破。

這突然爆出的狂言影響了整個空間。

它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說到底,它現在……是個什麼東西?

“……”身影的視線停在了它身上,似乎有點驚訝,若有所思。

但一旁的埃蒙洛顧問忍不住了,當即罵道:“你個屍體還傳播什麼福音!死屍就該在墳墓裡腐朽!給我閉嘴啊!”

“屍體?肉身死了,可我精神不死啊。”屍體滿臉自信,表示肉身的死不值一提。

埃蒙洛顧問隻覺大腦都要裂了,這東西是分析員死後的“精神”非凡因子化了嗎?不,它根本不是之前的分析員,它怕不是“知識”的具象化?《莊周夢蝶》已經瘋狂到了連“知識”都受不了瘋出人格的程度嗎。

但是,精神不依靠肉/體單獨存在這種事確實不少見,可能是一種情報殘留。

“可惡啊,這到底是什麼試煉……達成進化,還要克服這麼多瘋狂嗎!”

埃蒙洛顧問痛苦欲絕,不禁說出了一個關鍵詞。

身影,也即夢中的“邢遠”看著他,感到了好奇。

夢中的“邢遠”對他人的態度明顯更積極開放,沒有太多拘束,也不會過多思考自己是什麼狀態,就像夢中的人通常看不見自己一樣,隻有順著本能的好奇,不關注的東西比如發生在這裡的死亡連鎖,對他來說就相當於不存在,他隻是因為好奇,所以觀察著這裡發生的事情。

如果邢遠是清醒狀態,可能就會相當震驚,自己怎麼跑到貴族家基地了,這又是什麼異界靈異事件。憑他對異界非凡的了解,還有地球神秘知識的理解,估計隻能得出精神出體的結論。老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精神過於疲憊確實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異界神秘,不可思議,說不定,這正是自己成為【察知者】的契機。

現在,埃蒙洛顧問脫口而出的“進化”令他有所關注。“進化”,說起來,倫德先生他們好像多次提到過,但是埃蒙洛家族選擇的進化路似乎有點與眾不同,這是為什麼呢。

這時,屍體對埃蒙洛顧問道:“哦哦,進化啊,那個邪神約定的進化就那麼重要嗎?祂可不是知識之神,聽從祂不會有好下場,我們還沒有確切把握住祂的真身不是嗎。”

埃蒙洛家族跟主流貴族家族不一樣,對知識之神沒有太狂熱的信仰,隻要是神級存在,他們就會想爭取,立足點不在於彆的任何東西,僅在埃蒙洛家族的利益。

幾天前,決定與羅爾城硬剛的時候,埃蒙洛家族的家主說了這麼一段話。

“神都有各自的知識,知識之神是其中掌握最全最高知識的神,尋求最高的神是一種方法,但還有其他方法,這世上又不隻有唯一神,邪神隻是渺小人類對於強大存在的道德性判斷,祂們沒有什麼邪不邪惡,既然有神給我們試煉機會,我們豈有不接收的道理。”

這裡,他們仿佛就把“未知”、“不確定的風險”等考慮扔了,明明最初正是基於這些理由反對了信息網。錯過交善的機會,以交惡開始,後麵隻剩下敵對的可能,沒有妥協的可能。

埃蒙洛顧問大概是已經認命了,畢竟隻剩一顆頭也沒有掙紮的可能。

他的意識朦朧,身體被蝴蝶包圍,真實與虛幻的邊界再次模糊,這是夢,又或是現實。他視線微微抬高,看向了若隱若現的身影。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麼,但我可以斷言,羅爾城是毀滅的命運,我所負責的埃蒙洛家族駐紮薩林區基地,隻是家族眾多基地之一,我們的人已經滲透羅爾城各個角落,羅爾城是埃蒙洛家族的地盤,地上地下,全在我們的主宰之中。不管你從哪裡來,擁有什麼力量,也不可能摧毀我們的這一千年來的積澱!”

臨死之際,他暴露出來的仍是固執。

宇宙、星空、星球、大陸、羅爾城,連自己的個體生命,他們都不在意,僅在意埃蒙洛家族這個層級、這個集體的利益。

身影沉默地看著他,眼神波瀾不驚,尚沒有其他反應。

而屍體就上前,捧起埃蒙洛顧問的半顆頭顱,悲憫道:“命令我們讀解《莊周夢蝶》的你,怎麼可以一點《莊周夢蝶》的知識都沒看見呢?為什麼要區彆,羅爾城和羅爾城之外有什麼區彆,人類與非人、與不可言說有什麼區彆,你和我,有什麼區彆。啊啊,事物沒有區彆,它們是其所是,什麼東西在區彆,都是心在區彆。”它幾乎是一邊抽搐,一邊說出瘋狂的話,說話時,整個空間都在發生詭變。

基地中的肉瘤上長出了大大小小的鮮花,一些綠草從肉的褶皺處緩緩長起,花開遍地,草木鋪滿了高精度的機械,屍骸之上孕育新生,生命覆蓋了死亡,幽光閃爍,如夢似幻,生死沒有了區彆。

“心如果沒有區彆,世界就沒有區彆。”屍體振振有詞,演講一般張手宣告。它當然不是什麼知識的人格化,它隻是一具帶著知識的屍體,死了才通達了一部分讀解,沒讀解完,它無法甘心腐朽。

至於屍體之前是什麼人?那是什麼東西,不重要!人都死了還管生前的事?它又瘋狂抽搐,大腦幾乎都要抽成胡漿,眼耳鼻皆流出鮮血,麵目可怕。

被它的話所影響,埃蒙洛顧問瞳孔地震,幾秒而已,不知遭遇了多少瘋狂,然後他果然瘋了,或者說腦子空了,意識死了,隻剩下最後的氣力,吞吞吐吐道。

“沒有區彆……確實,我跟你沒有區彆,我跟蝴蝶沒有區彆……跟所有東西都沒有區彆,我在哪裡?我不知道,我不是人,我是蝴蝶,我在我的對麵,我是對麵的物。”

說完,他的瞳孔渙散,徹底化作了蝴蝶。

夢中的邢遠依然默不作聲,仿佛隻是看見一個夢見自己是人的蝴蝶,重新回歸了本相。

而與此同時,屍體突然潰散,也崩解成了無數細小的蝴蝶,埃蒙洛顧問臨死前說的話,對它造成了影響。它似乎很詫異,眼裡露出了不甘。

“啊怎麼能這樣,我才觸及真理,卻要在此消滅。”

邢遠轉頭,看向了它。

“不,就算死亡,我也會在死靈的國度繼續傳播福音,這份知識,這份浪漫,我將銘刻於生命的最深處!弘揚給更多活人與死者!”它無比激動,血肉都在沸騰。

而邢遠看到的是一隻即將起飛的蝴蝶,它也確實起飛,進入了蝴蝶的世界。

“……”邢遠看著蝴蝶飛遠。

異界朋友在《莊周夢蝶》的時候,極為痛苦,自我幾乎崩潰。

這是因為在他們的觀念裡麵,“物化”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意味著自我的消滅。跟地球近代西方的一些觀念比較相似,儘管羅爾城不等於西方,文化層次上最多隻能跟中世紀的西方可以打一打,但在注重觀念這點上,羅爾城倒是比較類似西方思維。

中文同樣的一個詞“物化”,存在兩個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解釋。一個是傳統文化意義上的“物化”,特彆是指《莊子》。一個是西方文化意義上的“物化”,在某些時候,他們的“物化”也被稱為“異化”,人與物的區彆消失了,人變成了物、人變成了生產過程中的工具等等,要言之,西方意義上的“物化”造成的基本結果就是自我的毀滅。

自我的毀滅,在文字上可能看起來簡單輕浮,對應到具體人,卻是徹底的災難、無止境的痛苦,時而伴隨著難以承受的惡心和不確定性的恐慌。

這也正是幾次讀解之中,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其背後反應的正是兩種思維方式的激烈碰撞,他們以他們的“物化”讀解我們的“物化”,所以出現了水土不服,但他們確實讀出了一個要點。

那就是“消除差彆”。

“不過,解釋《莊周夢蝶》,確實還需要更多情報,更多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