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正要大笑,突然就發覺了事情不對。
一刹那,某種近似教會聖歌的樂聲響起,從四方周圍包卷而來,宛若滔滔海嘯,無數男女老少的哭聲笑聲裹挾其中。至近距離內,成千上萬的人同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
這股龐然的聲浪突然而起,直接打穿了黑衣人的耳膜,進而轟滅他的心智。一瞬而已,剛剛氣焰囂張的黑衣人木然僵硬,恐懼侵滿大腦,緊接著也發出了無比淒慘的尖叫。
他仿佛目睹了星球規模的大型屍堆,屍堆裡麵擠滿了表情極致痛苦的生物頭顱,人類、動物、更上級的異形、甚至是無法明狀的詭異,都在其中瘋狂擠壓,瘋狂尖叫。
曆史以來的所有死者都彙聚在這裡,合眾為一!造就了一顆極致瘋狂的星球!
黑衣人麵色全失,恐懼到極致連恐懼的心情都喪失殆儘,隻剩下身體的本能在言說:“你、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什麼東西。”
上身插著幾把利刃,木匠將額頭死死地壓在地麵,血紅的雙眸暴露無止儘的瘋狂,雙手抓碎了地磚。
“人、類……不過是人類!”
祂每個音節的發出都引發了極其恐怖的災難,真實世界的天地已經全部染紅,星空中無數恒星褪變成混黑的黑洞,雲叢千瘡百孔,被無數黑光穿透,無數碩大的眼球彼此相望,流淌下沾滿萬千腐屍的血淚。前所未見的末世景觀瞬間形成,伴隨著響徹宇宙的嘶啞“聖歌”。
當此時,大陸上幾乎所有神級存在都注意到了這個異變。
“這是什麼神?”
“是誰在釋放威能?”
星空教會一眾沒能觀察到“威能”就被迫中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是因何發生。
與此同時,大白鳥也嚇得尖叫,吵得邢遠奇怪地看了它一眼。
“發生什麼了嗎。”邢遠注意到外麵烏雲密布,卻絲毫沒有打雷下雨的跡象。走出門一看,寒風凜冽,差點把他吹回屋內。
邢遠及時抓住前門,掩著眼遠望,這才發現,原來不隻是自己注意到了這異象,附近的鄰居們也出來了,大家都在看著某個方向,麵色各異,但基本都是緊張和提心吊膽。隨著一陣渾黑的狂風吹過,好多鄰居們同時捂住了雙耳,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嗎。”邢遠從來沒見過鄰居們這樣,不禁也感到了緊張。大白鳥嘰嘰不停,居然也用翅膀捂住了雙耳,渾身顫抖不止。
抱著它的邢遠切身感受到了它的恐懼。
絕對發生了什麼大事。異界朋友都能感覺到,唯獨外來者的自己沒有感知。
邢遠皺眉,看著發出異象的徐厚街方向,忽然想起外出的木匠。
“不會吧。”邢遠麵露擔憂,當即定睛辨析前方的信息流向,結果真在瘋狂的信息流中看到了木匠的信息。
格赫羅斯先生就在事發地點!
邢遠瞬間驚了,腦中聯想到了很多事件,是啊,自己最近被奇怪的組織盯上了,自己身邊的人當然也會被盯上,他們可是半夜三更派大白鳥來襲擊的恐怖/分子!格赫羅斯先生要是被他們盯上,絕對凶多吉少!
身體反應快過思考,邢遠立刻衝向了徐厚街的方向。
巷落中,幾分鐘前還擁有人形的黑衣人已經變成了扭曲蠕動的異形,如同蜘蛛與水母的合體,內部不斷地展露出無法明狀的肢體,如果有人在場,恐怕隻用一眼就能當場瘋狂,同樣淪為瘋狂的附庸。
木匠緩緩站起身,雙手垂落,表情黑沉,積蓄著毀滅性的滔天怒火。
但與此同時,人性的部分如若舊疾
複發,不斷地刺痛祂。
祂腦中混沌一片,閃過無數龐然的天體景觀,無儘的星,無儘的海,人類那十多年的人生信息根本抵抗不了星球級彆的海量信息,就像浪花必然會被更浩蕩的海嘯淹沒一樣,環繞而來的是詛咒般的悠揚樂聲。
“不、不是……”木匠突然抓住眼睛,表情露出掙紮,“我不是……什麼審判之星。”
兩種極端在祂腦中瘋狂拉扯,直要把祂撕裂,這樣下去絕對不行,要去找……要去找可以將自己定在此處此刻的重物!
我的、我的人格底色……我是什麼人。木匠身形搖晃,腳步懸浮,恍惚間撞到了牆壁,頭破血流,鮮血侵染了祂的單眼。
祂將卡在肋骨中的刀一隻隻拔了出來,絲毫沒有想為什麼自己被捅了幾刀都安然無恙,甚至還能站起來繼續走路。
空!或許是因為景由心生,當祂試圖找回人性時,裡世界的異象逐漸收攏,轟炸眾“耳”的瘋狂聖歌也逐漸降低音量。
但是祂能用來押注的東西太少了,走進人類社會十多年,迷茫與隨波逐流,無關緊要的東西太多,沉澱下來的珍貴記憶太少,回想起來,根本沒多少足以銘記的東西。
反而是糟糕的境遇占據了上風。
羅爾城,多麼糟糕的城市,一群罪惡而渺小的存在多年占據統治,分層壓迫控製,彆說其他物種,就連他們自己都唾棄自己。
有些人僅是因為幾句胡話就能將人打為怪物,嘲之遠之。
木匠忽然冷笑,提眸望向羅爾城中心,如同觀察著螞蟻的群落,無悲無喜,隻有絕對上位者的漠然。
可是,當祂轉過頭時,祂忽然內心一動,怦然間想起了一個存在。
“不,”祂又猛然緊抓自己的臉,掙紮地否定道:“不對……我沒有這麼想。”
人類……但是你……我。
一兩天而已的記憶突然浮現,熱情的接待、無私地分享……還有“他”在眾多蝴蝶的環繞之中吹奏的光景。
祂愣了愣,大腦仿佛遭到電鋸拉鋸,撕扯到了極致的峰點。
而與此同時,邢遠也找到了附近。
“在那裡嗎?”他低頭看著大白鳥,它就像雷達一樣,可以感知異常情況,隨著他的走近,它表現出了翻倍痛苦的反應。
但現在它直接暈了過去,原本滾燙的身體甚至開始發虛,冰冷無比。
邢遠沒想太多,仍要繼續前進。
他好像聽到了腳步聲,驚喜地轉過拐角一看,但眼前的巷子中空無一人,仔細觀察,也隻能看見前麵一隻有點奇怪的大蜘蛛。
“格赫羅斯先生,你在這裡嗎。”
邢遠走進其中,左右觀察著。他能感覺到,這裡確實有格赫羅斯的信息,而且不是那麼好的信息,可能是受傷了,信息特彆不穩,好像下一秒就要拆解了,吊在懸崖岸邊,岌岌可危。
邢遠低頭一看,竟看見了一灘一灘血跡。
很明顯,這裡就是事發現場。
“格赫羅斯先生!”邢遠不禁著急,連忙跑向血跡的地方。
靠在牆壁邊的木匠突然喝道:“不要過來!”
“怎麼了?”邢遠認出了對方的聲音。
“我很抱歉,我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木匠壓著頭,眸底儘是瘋狂的光景。
“搞錯了什麼?”邢遠雖然不懂情況,但聽出了對方的不安和緊張。
“我的異常不止於夢遊,我……”祂看著胸口自動愈合的傷口,歎聲道:“我可能就是一個怪物。”
無父無母,沒有來源,睡著
了還胡說八道就算了,現在連身體都不正常了。木匠表情扭曲,還無法接受這荒誕,但比起這些,祂可能更在意邢遠的想法。
如果前一秒視為朋友的存在其實是一隻隱藏的瘋狂怪物,你會怎麼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