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高齡(二)(1 / 2)

嬰啼 superpanda 10478 字 2024-04-05

幾天後,鄧銀河便開始了她第四個試管周期。

幾個周期就意味著幾次取卵,取卵之後不管移植幾次,全都算在一個周期內。胚胎可以冷凍起來,這個月的沒有著床,就下個月再試其他的。過去解凍有一點點損傷胚胎的可能性,然而現在技術基本不會傷到胚胎了。雲京三院會把胚胎養到Day3看看等級,如果一切比較順利,就養囊養到第五天,移植一或兩個Day5的囊胚,冷凍起來剩餘的,除非胚胎太少了,那就隻能移植鮮胚——胚胎分鮮胚、囊胚和凍胚。

正好,今天應笑也有門診,鄧銀河又掛應笑的號。

應笑操作B超探頭。主診醫生需要確定狀況、製定方案,因此,應笑他們的問診室就有一台B超機,B超機在布簾後頭。

左邊……三個基礎卵泡,右邊兩個。

鄧銀河則十分緊張地盯著應笑的臉,問:“應醫生,幾個卵泡?”

“嗯……”應笑回答,“左邊三個,右邊兩個。”

“五個……”鄧銀河很失望地歎,“哎。”

“鄧女士,”應笑說,“促排方案基本一樣。上一次的受精概率等等東西符合預期。沒有調整的必要性。”

穿好褲子,鄧銀河問應笑,“多吃黑豆有用處嗎?”

“不用。”應笑道,“你雌激素在正常範圍。要不在,我們醫生會做調整的,你們不用自己使勁兒。”

“那泡艾灸呢?”

“保持一下輕鬆愉快的好心情就可以了。”

“哦……”鄧銀河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來了,“應醫生,我能不能知道一下,雲京三院43歲以上的成功率是多少?”

“很低很低。”應笑說,“雲京三院總體上的成功率有35%左右。但40歲以上……就降到5%左右了。43就更低了,2到3吧。”50個周期才能做成一個這樣。

“哦……”鄧銀河有些緊張,也有些急切,“我查了查美國那邊幾個診所是數據。有一個叫SCCRM的,在洛杉磯,40歲以上好像是有17%左右的成功率……43歲以上也有7%點幾。這種可信嗎?哦,還有一個CCRM,說是大齡的福地。還有一個叫……,43歲以上有15%!都可信嗎?”

我的個天……應笑簡直要無語了,“可能吧。CDC會公布診所數據,但我是沒法保證什麼。說實話,它們可能嚴格挑選43歲以上的患者了,隻收條件還算不錯的。美國統計活產率,我們是妊娠率,如果沒有什麼說道,那成功率確實相當可觀。這些東西無從得知啊。”活產率是更科學的,但目前醫院對於患者後續追訪還不到位。

頓頓,應笑又補充道:“但是美國全部做PGS,先查染色體,再移植胚胎,著床概率肯定更高,流-產概率也低。可……你上周期到第三天就隻剩下一個胚胎了,就算做PGS也沒用啊。沒得挑。你要想做,記得先谘詢谘詢,確保可以上治療。”也就是,看看人家收不收。

這些診所應笑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說雲京三院是全中國不孕夫妻們的聖地,那,那些地方就是全世界不孕夫妻們的。不過近年CCRM等地方神話破滅,好多人都失敗而歸,坊間甚至流傳著句“CCRM不一定是最好的,但肯定是最貴的”的調侃。

“啊……”鄧銀河喃喃自語,“那個,我也查了,5個卵泡在這年齡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也許,也許……也許……”

“0到5個都算正常,5個確實還可以的。”應笑說,“總之,美國幾個頂尖診所技術未必像數據呈現的那麼美好,但你想試也可以試。不過美國還是挺貴的。一個周期加上交通食宿可能需要5萬美元。你們自己掂量一下,值不值當。”

應笑意思非常清楚,就是不推薦。

成功率再高,又能高到哪兒去呢?雲京三院的技術也同樣是世界頂尖了。

可鄧銀河仍然是說:“還好。我們家的全部積蓄可以去做兩個周期。要是不行……”

應笑簡直要窒息了。全部積蓄……留給女兒不香嗎?為什麼非拚兒子呢?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兒子,就要搭上全部積蓄,一分錢都不給女兒了。

“要還不行……”到了最後鄧銀河問,“應醫生,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應笑在心裡想,你都要去美國做了,地球上技術最先進的。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啊。

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隻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順其自然吧。老天會給你們夫妻最合適的一個安排。如果命中注定有,那這次就會有了。大概。如果勉強不來,那就說明現在生活就已經是最最好的了。”

這條話術也是應笑跟男聖母馮醫生學的。

鄧銀河說:“……好。”

“嗯,”應笑站起身子來,“那我現在開藥,咱們開始新的周期。記得放鬆哦。”

她是醫生,她知道她的職責。

就這麼著,鄧銀河開始了她的第四個試管周期。她每一天在自己的肚子上麵打促排卵藥,每兩天來做個B超,實時監測卵泡發育。雲京三院生殖中心有監測組,都是住院醫。他們如果發現不對,應笑就會調整方案,確保沒有意外。

…………

為鄧銀河製定方案的第二天應笑休息。

是星期二。

雲京三院生殖中心沒有周六以及周日,天天開診,因此,生殖中心的副主任每個月都發排班表。這個月呢,應笑周一、周四、周日全天出診,周三周五則是上午門診,下午手術。雲京三院主治醫生是一大半的門診,一小半的手術,主要是做取卵等等。不少其他醫院門診醫生是門診醫生、手術醫生是手術醫生,分開的。雲京三院生殖中心還有做監測的監測組,做人工授精之類的一個組,做宮腔鏡等等的檢查組,基本都是住院醫生,這些醫生是專門的,應笑等人從不過去。

應笑是坐普通門診的。他們還有複發性流產門診等其他門診。

早晨起來,早飯吃完,應笑突然想起來,穆濟生是昨晚夜班。

應笑現在已經摸清這幾個月穆濟生的排班表了——門診班、休息班、白班、中班、夜班、下夜班、什麼班,輪著來。因此,每星期二是他們倆全都休息的日子,隻不過她全天休息,穆濟生是夜班回來。

應笑早發現了,每回8:30下了夜班,查完房,看過所有的小寶寶,與白班醫生交班完畢、跟患者家屬通話結束,穆濟生回天天家園基本要到10點45——天天家園隔音不好,她能聽見對方關門。應笑知道,如果沒有任何意外,雲京三院NICU每天9:30-10:30向家長們彙報情況。

應笑也發現了,穆濟生下夜班回來是不吃飯的,直接睡死。應笑有回11點左右從外麵的超市回來,發現穆濟生的臥室窗簾已經拉得嚴嚴實實了,她之後就觀察了下,非常確定穆濟生下夜班回來是不吃飯的。

應笑估摸著,穆濟生是太累太困了,根本什麼都不想弄。NICU也是ICU,跟急診等比較類似,一整夜都有事兒。雖說穆濟生是副主任醫師,不做一線,隻做二線,不過一線的住院醫師主治醫師一般不大敢擔責任,經常call二線過去,可能穆濟生在小黑屋裡一個小時一個電話。所以整夜不能睡覺。另外,醫院食堂11點半開,這一帶的平價飯店也同樣是11點半開,不管堂吃還是外賣都需要等,人還多。穆濟生跟應笑一樣,平時吃醫院食堂,可NICU附近的那個食堂卻是一個自助食堂,不讓打包,穆濟生想前一天打下夜班後的中午飯還需要去另個食堂,距離頗遠,自然懶得再折騰了。而且應笑估計對方覺得吃飯這事很無所謂,不願特意花心思。

每周,穆濟生大約睡到下午六點才會起來,然後去吃醫院那個自助食堂——它也距離醫院後門“天天家園”比較近。應笑一算,這樣的話……下完夜班的這一天,穆濟生就吃一頓飯。早上8:30下夜班那頓早飯不用想也知道沒有,大概率是下夜班前在小黑屋吃點餅乾之類的。

哎……

一大早的,應笑也沒什麼事兒。她在自己的出租屋溜達來又溜達去,溜達來又溜達去,穿著拖鞋繞著圈子。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應笑想著“IICU這些醫生可真辛苦……”,莫名奇妙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小廚房。而等意識再次回來的時候,應笑看見她自己正在煮麵。

“…………”應笑手裡動作不停,一邊洗小油菜、切午餐肉,炒雞蛋,一邊想“我在乾什麼”“我他媽到底在乾什麼”。

一邊做,一邊滿臉黑線。應笑又生起火、熱了油,把小油菜、午餐肉、炒雞蛋都丟進去,又把自己煮好的炒麵條也撈出來,放進去,來回翻炒,最後加生抽和老抽。

應笑做飯是不錯的,一般懶得做而已。現在家裡食材不多,畢竟天天吃食堂,隻能這樣對付對付了。

做完,應笑拿出一個玻璃飯盒,洗乾淨了,盛上麵條。

一看時間,10點40。

為不錯過那個男人,應醫生拿著飯盒趴在門上聽動靜。

這個動作還挺累人。五分鐘跟五個小時似的。

終於,10點45左右,門外那架生鏽電梯吱嘎吱嘎地上來了,停在三樓的時候還發出了清脆的“叮”的一聲。

穆濟生走出來。

應笑算著時間,在估計穆濟生他應該正好在開門時,擰開門鎖,拉開大門,探出腦袋,說:“穆醫生!”

穆濟生的動作頓住,十分優雅地扭頭過來:“……嗯?”

哦,這顏殺我。應笑在被顏擊中時,腦子居然還很清醒。她感覺到不能這樣就拿出來玻璃飯盒,因為明顯是故意的,於是說:“穆醫生,我中飯的炒麵做多了。你是不是剛下夜班?那你不要做午飯了,我拿點給你帶回去吧。”

說完,應笑拔回她的腦袋,將門留了一條小縫兒,捂著飯盒回廚房了。

她把炒麵倒回鐵鍋,又叮叮當當動作很大地盛回到玻璃飯盒裡,再端著走出廚房、打開家門,探出腦袋舉著盒飯:“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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