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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傍晚,微風輕拂,清爽怡人。
肥大的灰色道袍掩不去柳煙鈺婀娜的身姿,她與婢女凝兒一前一後自山上下來。
仙草山遠近聞名,山路蜿蜒,山頂處是座寺廟,廟裡的寧安師太醫術高明,常有患者不懼山路,虔誠來求,其中不乏達官貴人。但寧安師太個性獨特,接診與否,隻在一念之間。不論貧窮富貴,若是拒了便無餘地。
仙草山腳下有一座客棧,二層小樓簡約陳舊,此時門前燈籠高懸,隔老遠便聽到店小二聒噪的聲音,“客官,裡麵請!”
走至門前,柳煙鈺腳步一頓,凝兒頓悟,麻利走到前麵,店小二轉過頭,尚未開口,凝兒便道:“二樓西,第三間。”
店小二趕緊做了個請的動作:“裡麵請!”
柳煙鈺低垂著眉眼,在凝兒引領下緩步上樓,往西走了十幾步之後,凝兒駐足敲門:“大小姐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
柳煙鈺神色淡然地走了進去。
姿色豔麗的柳昕雲纖纖玉手輕撫過自己麵龐,微微轉頭看過來。
冷淡麵龐逐漸化開一抹笑容:“姐姐,你終於來了。”
明明笑著,音色也是親切無比,聽在柳煙鈺耳邊卻毫無姊妹情分可言。
她是柳家嫡女,父親乃是太醫院醫士,母親在世時,父親便十分寵愛麗姨娘,母親鬱鬱寡歡,在她十歲那年不幸病逝,麗姨娘掌了管家之權,與自己的女兒柳昕雲處處為難柳煙鈺,更是找準時機,將其趕於仙草山寺廟,美其名曰為其母祈福,這一祈便是八年。
八年間,柳煙鈺回柳府的日子屈指可數。父親柳德宇在麗姨娘的耳鬢廝磨之下,早已認可了她的說法,長女愚笨無知,命格不好,需得在仙草山修行祈福,才不致妨礙柳家興旺。
柳煙鈺初聽到這種傳言,冷笑不已,父親但凡有一絲理智,也不至於被麗姨娘哄騙了去。
自母親去世,她便像沒了親人的野草,萬事都得依靠自己。也幸得寺廟裡的寧安師太善待於她,不僅教她讀書識字,還將自己所擅長的醫術傾囊相授。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今日,這位她近乎忘記模樣的妹妹突然遣凝兒來傳信,說是要見上一麵。
柳煙鈺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人既然已經到了山腳下,見見倒也無妨,她便下來了。
麵對妹妹的“熱情”,她不卑不亢,在圓桌前坐下,單刀直入:“妹妹所來何事?”
語氣清淡,無任何偽裝。
熱臉貼了冷屁股,柳昕雲眉頭一皺,麵色沉下來,語氣譏諷道:“姐姐還真是愚笨無知,見到妹妹竟也這般冷漠,看來在寺廟裡也沒得到多少修行,還得繼續著才好。”
“我來,不是聽你的瘋言瘋語的,有事說,沒事,我便要走了。”柳煙鈺不願與她糾纏,眼神冷冷看向她,“你若是知禮守節,你若是對我這個姐姐還有半絲情份,這仙草山不過幾百米高,你怎麼不爬上去探望長姐?還需要我這個姐姐跑下來見你?”
柳昕雲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偏偏柳煙鈺說得句句在理,她半絲也辯駁不得。
她冷哼一聲:“姐姐這張嘴,還真是不饒人。”她索性不裝了,“母親差我來找你,我到了嫁娶年齡,父親卻說長姐未嫁,我不能嫁。你不管嫁與不嫁,得空要回家跟父親說明白,若是嫁,早早找戶合適的人家嫁過去,若是不嫁,定要跟父親表明態度,不能耽誤我的大好年華。”
原來是為了嫁娶之事。
父親雖說不關心柳煙鈺,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守的。柳昕雲今年剛滿16歲,正是嫁人的好時機。兩年前她滿16歲的時候,卻不曾有人關心自己的婚嫁大事。
這會子,倒上起心來了。
柳煙鈺垂下眉眼,“我知道了。”
說罷便起身往外走。
“你,你就這樣走了?”柳昕雲氣結,聲音尖銳,“你還沒說你要如何呢!”
柳煙鈺頭也不回,“我要如何,還輪不著跟你說道。”
說罷,她再不管身後,自顧向外去了。
凝兒是府裡的婢女,隻負責通知她。下山的時候是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則要獨自行走。
夜色漸沉,山間樹葉沙沙,柳煙鈺卻並不覺得怕。
在山裡生活久了,樹木、花草、山石恍若都有了感情。
至少比柳府那些所謂的親人要親切些。
爬至半山腰,柳煙鈺手探向袖口,猛地驚了下。
竟有東西落到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