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兒一般不給陌生人抱,一抱就哭。皇上是頭一次抱他,可他不哭,粉嘟嘟的小嘴一動一動的,煞是討人喜歡。
“不愧是朕的皇孫,朕一抱他,竟然不哭,舒舒服服躺在朕懷裡。”
皇上心情不錯,抱著麟兒輕輕晃悠幾下。
“太子一會兒就到,”皇上把孩子遞還奶娘,“之前有臣子向朕提過,太子妃是孕嫁進宮的,民間會有非議。皇後娘娘諫言,趁此滿月宴之際,給麟兒和太子妃正名。”
柳煙鈺身子僵住,眼睜睜看著皇上的嘴唇一張一合。
果然人生沒有任何僥幸。
該來的還是來了。
皇後將她吃驚的表情儘收眼底,心裡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她言笑晏晏,“皇上,麟兒如此乖巧,太子妃又如此端莊大方,太子遇險之際,太子妃涉險解救,皇上必須為太子妃和麟兒正名,以免惹人非議。”
表麵為柳煙鈺母子著想,實則心思歹毒。
“朕也如是想。今日便當著眾臣的麵,滴血驗親,以正視聽,驗過之後,再有異聲,一率處置。”
“滴血驗親可以是父子,也可以是爺孫。胥康暫未歸來,那便驗朕和麟兒便可。”
柳煙鈺在一瞬間的驚慌之後鎮定下來。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逃避不得。
她迎著眾人的眼光,來到大殿當中跪下,“父皇,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今日是麟兒滿月宴,臣妾心知父皇愛他心切,想要早日為他正名。可畢竟是孩子的滿月宴,滴血驗親可否改日再做?皇上千金貴體,還是不要折損為好。”
即便覺得不可能,她也得勉力爭取一下。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她有機會去往仙草山,一切便可結束。
若今日驗明正身。
隻怕是滅頂之災。
皇後笑,“太子妃,在滿月宴上滴血驗親才最有意義。皇上特意請了各位重臣以及家眷,為的便是給你和麟兒正名。怎麼,你喜歡被人非議?喜歡說麟兒非皇家血脈,是你與其他男子苟且偷生?說身患隱疾的太子膽大包天,為了保住太子之位欺瞞皇上?本宮可是聽聞麟兒出生之後,太子未再見他,今日滿月宴,眾臣撥冗前來,身為麟兒的父親,卻遲遲不見現身。”
越說越離譜,柳煙鈺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煙鈺感念母後的關懷,隻是太子一片忠心,絕無可能做出欺瞞皇上的行為。正如皇後娘娘所言,滴血驗親也是太子想要做的。他昨晚還在計較臣妾孕嫁之事,懷疑麟兒非其親生,沒成想今日便可以得見結果。”
既然推拒不了,唯有保住太子。
滴血驗親之後,她可以把罪責儘數攬到自己身上。聲稱一切與太子無關,太子正是因為有所懷疑才不喜麟兒。
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皇後聽罷,心裡已經非常把握。
這要是親生,用不著這些花言巧語。
非親生,才需要計較這些。
皇後成竹在胸:“那正好,一驗便可解惑。”
結果出來再做清算便可。
不是她柳煙鈺說胥康不知便不知的。
皇上心裡自有計較。
皇後侍候皇上這麼些年,對皇上還是挺了解的。一旦得知胥康騙他,胥康便算是完了。
還想繼承皇位?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玉姑姑,端碗水來。”
皇後內心已經開始雀躍,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結果。
眼中的期待快要溢出來了。
玉姑姑興奮地下去準備,為防萬一,她沒用任何人經手,自己妥妥當當地把一碗水給端了上來。
放置在皇上與皇後下麵的桌子上。
殿內眾人都好奇地看著,皇家滴血驗親的事情,可是頭一回得見。
怎麼也要看準了的。
柳煙鈺已經回到座位,表麵看似平靜,內心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
被皇上斥責,當場杖斃?
孩子被摔死?
凝兒呢?
她閉了閉眼,心有不忍。
她死不足惜,但不忍連累無辜之人。
可事已至此,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奶娘抱著麟兒,用針刺傷他的指尖,一滴鮮紅的血滴入碗裡。
麟兒哇哇大哭。
疼意過後,臉上尚掛著淚珠的麟兒停住哭聲,又開始好奇地撲棱腦袋。
完全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樣的命運。
皇上起身下來,走至桌前,“讓朕來上一滴。”
細針刺傷皇上指尖的刹那,心有不忍的柳煙鈺垂眸。
準備迎接馬上要來臨的狂風驟雨。
皇後得意忘形,眼神殷殷地望向碗裡,腦中準備著待會兒要說的言辭。
她一定會疾言厲色,嗬斥柳煙鈺跪下,說她是什麼貨色,竟勾搭外人生下畜牲,毀壞皇家聲譽……
她越想越激動,不由自主站起來。
站得高望得遠。
她要在皇上得知結果的刹那,搶先發聲。
殿下眾人看不清碗內情形,唯有盯住皇上的表情。
事關皇家血脈,若有疑,皇上定會盛怒問罪。
若無事,皇上定會喜笑開懷。
碗裡兩滴血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融合到一起。
皇上眼尾上揚,大笑出聲:“麟兒,朕的皇孫,名副其實。”
他慢慢轉身,“眾卿想看便看吧。以後若有人再提太子妃孕嫁之事,便是死罪。”
皇上都當場滴血驗親了,再有人質疑,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唯有問斬方能解恨。
離得近的大臣起身遠觀。
頷首表示認可。
皇後震驚,蓮步微移,站到桌前。
碗裡相融的血色令她大驚失色。
她喃喃低語:“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指著那隻瓷碗,“皇上,這水有問題,有問題。”
她記得古書中有記載,若在水中加了白礬,非親生也會相融。
她不相信自己判斷有誤,直言水有問題。
柳煙鈺聽到皇上的話,眼睫倏地抬起。
滿目的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聽到皇後的話,震驚化為擔憂。
興許是胥康暗中讓人做了手腳?
應該是的。
皇後的呼喊令皇上麵露不悅。
他經她的勸說同意滴血驗親,結果出來了,皇後卻說水有問題。
“皇後,水可是你身邊的玉姑姑準備的,你是想說,玉姑姑言行不妥?”
玉姑姑可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若玉姑姑不可信,那皇後還能有可信的人嗎?
皇後看向玉姑姑,疾言厲色:“說,是不是有人碰過這隻碗?”
玉姑姑對於結果也顯得不可思議,可麵對皇後的質問,她不知作何回答。
她能說,她確定這水毫無問題嗎?
若是她這樣說了,皇後會信?
皇後此時的表情,便是癲狂的前兆。
非得順了她的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