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湊上前,看東方斂提劍的手。
“你想得美”四個大字被他刻得龍飛鳳舞,和她想象中一樣,整個人囂張到不行。
他的手生得好,五指修長,竹節似的冷硬漂亮。
他微微挑著眉尾,唇角噙一抹淡笑,矜傲自得的樣子,十分欠揍。
什麼鬼在他麵前大放厥詞?
雲昭驚奇地想:我好像就是這個鬼!
他用燭龍筆畫青樓,把她給召了過去,他以為她也是青樓裡的鬼,還讓她彆跟他娘搶花魁。
幻象消失前,她壞意地強吻他,猖狂告訴他——我是你等了三千年的媳婦!
然後他跑到這裡,隨手刻了個“你想得美”。
說的不是她還能是誰?
而且……
想到另一件事,雲昭心跳逐漸加快。
那天夕陽山林,他把帶血的劍架在她的脖子上,最終放過了她。
他說——是你。
他說——你那日既沒殺我,今日我也放你一命。
他與弦月神女從未見過麵。
他認錯了人,或者說他沒認錯人。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人,正是雲昭。
他說的是隴陽道,也隻有隴陽道。
厲鬼昭對他見色起意,湊到他麵前看了半天。
他認出她來了。
雲昭心中十分驚奇,又有點莫名的高興。
她似乎越過了三千年時空,在他生命裡留下了一些痕跡。
怎麼會這樣?好奇怪!
她正想得入神,胳膊忽然被人重重戳了戳。
“媳婦。”鬼神見鬼一樣盯著她,“你氣傻了吧?”
雲昭:“?”
“你在笑什麼?”他緊張道,“你這麼笑,我有點毛。”
雲昭:“我沒笑……”
她發現自己嗓音都帶著笑。
他語速飛快:“你要實在生氣,可以給我幾劍,我忍著不還手。”
雲昭:“……”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心裡隱隱約約有個人,但你不知道她是誰?”
東方斂倒吸一口涼氣,額角青筋直跳:“沒有!絕對沒有!”
雲昭置若罔聞:“你買玉,就是因為這個人。”
東方斂:“……”
她笑吟吟仰起臉看他:“你用燭龍筆實現心願,見你想見的人,就把這個人給畫出來了。”
東方斂:“……”
換成旁人敢這麼冤枉他,他一定會切開對方腦袋,倒出裡麵的水。
但是,冤枉他的人,是他漂亮又可愛的媳婦。媳婦不是故意冤枉他,隻是吃醋。吃醋,是因為在意他,可以理解。
他忍。
雲昭湊近,大聲笑道:“這個人,就是我!”
東方斂:“……”
薄唇動了動,眼角微抽。
東方斂:完了,媳婦愛我,愛到發瘋。
怎麼辦?說不是,好像太殘忍。但他不想騙人。
雲昭戳他:“哎。”
東方斂鎮定垂眸望向她,假笑:“嗯?我在。”
“你神身呢?”她問。
東方斂笑容消失,不想說話。
雲昭又戳他:“我要見神身,幻象收掉。”
她頗有幾分迫不及待。
這個鬼沒記憶,但神身恐怕是有,要不然床榻上也不至於那麼瘋。
東方斂:“???”
*
雲昭沒能見到神身。
鬼神感應片刻,臉上顯出一絲錯愕:“不見了。”
雲昭無語:“什麼叫不見了。”
“不知道在哪裡。”他擺擺手,“四周沒有光線,沒有聲音,大概掉哪個坑裡麵。無所謂,沒有任何東西傷得了我。”
雲昭:“那你倒是往外爬。”
他假笑攤手:“都說了,我控製不了我自己。”
雲昭:“……”
十座太上廟,如今已經炸了七座——
她六歲那年陰差陽錯炸了九重山上那一座,這是第一座。
從樓蘭海市回來,她炸掉了臨波府的廟,這是第二座。
解決大疫時,炸了平南和宿北兩座廟,這便是四座。
青金礦湖崩塌那天,趁亂炸了涼川主城外的廟,第五座。
離開青金鬼城,隨手炸了夜照那座沒香火的冷清太上廟,然後一路前往西境,炸了凶獸堆裡的無人廟。這便是第六和第七座。
雲昭瞥他一眼,笑道:“你很快就能控製自己了。”
到時候看她怎麼笑話他。
行天舟一路往西,她很快就顧不上那個“失蹤”的神身。
凶獸肆虐,滿目瘡痍。
鎮西軍的防線一潰再潰,無數村莊和城鎮來不及轉移,淪為人間煉獄。
雲滿霜氣得捏碎了行天舟的木舷:“晏老七!”
趙宗元立在他身側,微微冷笑。他早就對晏老七不抱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