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動靜?”
雲滿霜臉上愁雲愈濃。
兩個月過去了,京都那邊傳來的消息一個更比一個壞。
老皇帝受屍螻蛄操縱,早已成為晏南天的提線木偶。
複位儲君、交接權柄、禪位於新皇、晏南天登臨帝位、老皇帝駕崩……這些都在雲滿霜意料之中,不足為奇。
但雲滿霜萬萬沒想到,晏南天上位之後,竟然恢複了通天塔大祭與召喚儀式。
沒等雲滿霜質問,晏南天主動遞來了書信。
“既然阿昭隻願做人皇之妻,這人皇之位,小婿萬般無奈,隻得自取。”
雲滿霜氣得拍碎了一張雕漆紅木桌。
姓晏的當真沒一個好東西!
這邊,前往水鏡世界的雲昭二人又遲遲不出。
兩邊時間流速不同,鏡中數日,鏡外已兩月不止,再這麼下去,一旦大祭完成,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將軍!”
副將躍下戰馬,落到雲滿霜身前,拱手道:“百姓們組起了民兵,大家說,將軍隻管揮軍前往京都,凶獸由他們來抵禦!”
雲滿霜仰天長歎。
副將膝蓋往地上重重一磕:“這麼多年了,將軍是什麼樣的人,百姓全都看在眼裡,西境全體軍民,願為將軍肝腦塗地!”
算一算日子,此刻整軍開拔,已是極限。
雲滿霜神色一定,雙手扶起副將,歎息道:“我知道了。”
他望向遇風雲。
遇風雲道:“我進去幫忙!”
他化出龍身,長尾一卷,掠下冰火崖,一頭撞進水鏡之中。
陳平安急得跳腳:“哎——我!還有我!關鍵時刻怎麼不帶我!”
雲滿霜抬手拍他肩膀:“你得隨我入京,阻止儀祭。”
陳平安被拍得一矮一矮:“……”
簡直了,怕什麼來什麼!
遇風雲隻說跟著雲昭沒危險,沒說跟著雲昭她爹沒危險啊!
*
冰雪神殿。
雲昭盤膝坐在大殿中央,體內靈力一遍遍運轉,將狀態催升到極致。
水鏡的意圖很明確,用一個死局,把她和東方斂拖在這裡。
想破局,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不破局,一旦通天塔成,後果不堪設想。
雲昭心中忽然一動。
她緩緩收功,睜開雙眼,望向冰瑩剔透的神殿大門。
指尖一動,兩扇精致華美的殿門左右敞開,發出清越的冰玉碰撞之聲。
兩道修長身影出現在門前,背著光,容顏與神色看不分明。
雲昭:嘖。
東方斂這死樣子,她可再熟悉不過了。
上次看南君記憶,他提劍進門殺人的時候,就這死出。
清平君舉止不大自然,到了近前,見他神色有些拘束、有些納悶,也有點受寵若驚
。
東方斂冷冰冰垂眸:“人我帶來了。”
“多謝。”雲昭老實不客氣地攆人,“我與清平君單獨說說話,麻煩在外麵稍等。”
東方斂勾唇:“行。”
他轉身,瞬移。
殿中隻留下雲昭和清平君。
雲昭抬眸望向這位“故人”。換了神魂,仿佛換了個人。
同樣用這具身體,鬼神就可以和三千年前的自己打得有來有回,晏清平本人卻絕不行。
雲昭心直口快:“你這修為不行啊。”
清平君:“……”
他怔了下,唇角浮起一絲尷尬的苦笑。
天知道,人皇方才找到他時,第一句說的也是這個。
聽聞這二人有意聯姻,總不至於拿自己這個不相乾人士取樂?
他咽下苦澀,拱手問:“白玄女找在下過來,不知何事?”
雲昭指著身前示意:“坐,微彤夫人還好嗎?”
清平君又是一怔。
他從不知道白玄女和微彤竟有交集。
微彤如今好不好呢,他也說不好。
為了在北天境徹底站穩腳跟,他必須和行屍走肉般的弦月神女維持恩愛表象,名份上隻能委屈微彤——她畢竟給北天少君做過妾,自己若是公然納她,恐怕引發鋪天蓋地的非議。
遲疑片刻,他道:“前妻與我們夫婦,如今是好朋友,時常往來。”
雲昭:“哦。”
真實曆史中,弦月神女先是被奪舍,然後又被蠱蟲吃掉了腦子,差不多就是個活屍。
清平君利用弦月,就像晏南天利用活屍溫暖暖。
祖祖輩輩一脈相承。
清平君視線落向雲昭,眸中不禁浮起一絲驚豔。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非同一般。
與她相較,無論弦月還是微彤,都被比成了螢蟲之光。
他見她遲遲不說話,卻願意這麼與他單獨待著,心下難免有些打鼓。
他試探道:“不知玄女叫我來……”
“哦。”雲昭望了眼天色,道,“天快黑了,等。”
清平君心頭一震:“……”
難以置信,卻又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眼前這佳人,貌若天仙,神態動人,即便看上去很不解風情,那也彆有韻味。
照入冰殿中的光線漸漸染上霞色。
黃昏將至。
冰晶映射萬道殷紅的光,整座冰山神殿仿佛被點燃。
雲昭懶懶抬眸,望向清平君。
那一眼的燦爛絢麗,令他眩暈失神。
雲昭認真道:“與你不能相見,隻能這樣說話。”
清平君桃花眸震顫。
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並不需要他說話,繼續道:“時間緊,也沒彆的辦法。我可以出事,你不可以。”
清平君嘴唇輕顫:“玄女……”
雲昭恍若未聞,隻繼續用那種很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話:“我死了,你就帶著我的遺願走下去,把我那份事業也一並乾了。”
清平君:“???”
她的表情太認真、太冷靜,說出的話卻又如此古怪。
雲昭歎了口氣:“其他也沒什麼要交待的,反正你這個人,辦事總會負責到底。”
她的家人他定會好好看顧,用不著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