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所欲所求皆在身邊,又怎會難受?
她軟軟的伏倒夫君的臂彎,淚水控製不住湧出:“怎麼會……”
即便早已知道他必然命不長久,但真到這一刻,卻完全無法接受殘酷的事實。
良久良久。
“顏娘……”高大的夫君逆著光看不清容顏,隻能聽得聲音中儘是脈脈含情之意。
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支桃花簪,拭去她的淚水,微微一笑:“來,讓為夫為你簪發。”
緋色桃花近乎透明,閃耀著異樣的流光溢彩,仿若即將活過來。
一瞬間整個世界定格,所有的人或生物皆如泥塑木偶,連小小的孩童也不例外。
天真可愛的笑容定格在泥塑成的臉上,讓人望之心悸畏懼。
此刻唯有他和她兩個可以活動自如。
而她渾身無力,失了心智,眼前一片恍惚,分辨不清夢和現實。
他雖是問句卻不容拒絕:“可以嗎?”
“好。”她怔怔點頭,一動不動任由夫君將發簪為自己戴在發間。
隻要是他,她怎麼會說出拒絕之語?
得償所願的男人臉上浮現心滿意足的神色,他展臂將人擁在懷中,眼中有喜有悲:“夫人啊,你終於是我的人……”
她不知自己該說什麼,隻能緩緩靠在夫君的懷中閉上眼睛,將自己全盤交付。
***
擁著懷中疲憊至極的人,男人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扭頭看向北方。
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騰起無邊無際的黑色暗影,如一滴墨色入水,肆意浸染擴散,不過幾息便侵占了整個天幕。
男人靜靜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變化,眼底漸漸湧上一層化不開的傷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複雜的笑意,似笑似嘲:“竟是這般迫不及待……”
頭頂烏沉沉的黑雲壓城,如猛獸捕獵前躍躍欲試,作勢要撲。
男人低頭看向懷中的人,歎息:“終於又到這一步……好在有你陪著我。”
“那便遂他之意吧……”
一男一女相擁而終的身影瞬間定格。
天幕上漆黑的陰霾如見血心喜的捕食者,不顧一切朝著地上的兩個人撲去。
他們毫不抵抗,任由暗影一口將兩人的身影吞噬入腹。
“咯吱咯吱”的咀嚼聲響徹天地。
畫卷中瞬間漆黑一片。
***
墨色的畫卷倏然閉合。
洛顏的視線被迫不停高升,如坐火箭般飛竄。
山川河流,大海陸地……無數的景象在她眼前縮小縮小,直至再也看不見。
淩冽的風聲呼嘯在耳邊,意識不停的飛升,她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突破蒼穹。
再睜眼,熟悉的碧色空間出現。
腳下依然是大片荒涼的曠野,無數的黃土裸露在外,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死氣沉沉的空間中大片大片的灰色雲氣陡然氣勢高漲,以完全不同於之前慢吞吞的蠶食的速度,飛速搶占一大片的地盤。
快到好似野獸從獵物身上重重撕咬掉一塊肉,鮮血淋漓。
洛顏想阻止,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原本不穩固的靈府空間,如風燭殘年的老人戰栗著震顫了幾息,又慢慢複歸平靜。
她心急火燎,卻如困夢魘,完全動彈不得。
忽然靈府的碧空出現了一個銀發雪衣的身影。
原本在雪原上沉睡不醒的神君漂浮在半空中,衣訣翻飛,如一朵盛放的雪蓮花。
姑射神人臨世。
他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即將失陷的靈府,沒有半分動容,好像即將出事是其他人。
洛顏不明白他為何是如此淡定的反應,但自己身不能動,隻能大聲叫嚷:“孟章神君你要死了知道不?!!你為什麼要放任自己陷入幻境?!你在自尋死路!”
“誰?!”
孟章神君似乎並沒聽到她在說話,但還是察覺到自己靈府不對,淺灰色的眼瞳四處逡巡尋找異常。
“你要死了世界也要毀滅,你知不知道!!”
百裡翾,孟九,蘭伊,黃鳥它們都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你的任性自私會害死很多人的,知道嗎!!
孟章神君微微皺眉,單手按在太陽穴上:“誰、誰在說話?”
他的聲音清淩淩的,好似雪原上刮過的一陣微風。
洛顏瞪大眼睛:“你,聽不到看不到?!”
他沒有發現她?
孟章神君疑惑的視線從洛顏身上掃過數次,皆無異色。
最終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放棄尋找。
平靜地看著在靈府中不停翻湧的灰雲,孟章神君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