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月洞門,自門前的水榭旁走過,院裡亂嘈嘈的聲音這才清晰入耳——
“看到了看到了!”
“快,那貓在樓上!”
“從旁邊輕點過去,這貓狡猾的厲害。”
當兩人一前一後站在樓下時,樓上的高空墜物行為才算堪堪停止。
院裡傭人們叫苦連天的忙活著,地上的垃圾廢墟簡直無法入眼,連一處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果真是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席泱抬頭,與他房間陽台上那隻黑貓四目相對。
耳邊的嘈雜聲逐漸消退,時間像按下了慢放和消音鍵,周圍跑來跑去的人也成了重影。
一人一貓的對峙裡滿是硝煙,誰也不肯退步。
對視中,黑貓抬爪,在男人戲謔的目光中,將陽台上最後一個花盆直直推了下來。
不帶絲毫猶豫,甚至還有挑釁和囂張。
但更多的,是盛怒。
“這哪來的野貓!啊啊啊我跟你拚了!”一個年輕男孩快被氣瘋,拿起苕帚就要往樓裡衝。
“好了。”
席泱終於開口。
“這是我養的貓。辛苦大家收拾一下,它不會再扔了。”
大家明顯不信,畢竟這貓的破壞力有多強,他們一整個上午都有目共睹。
席泱愉悅的笑出了聲:“它隻是太久沒見我了。”
他抬頭看向上麵,還不要命的問了句:“您說呢?”
————
夜幕降臨,明月當空。
房間內沒有開燈,席泱手裡的手機屏幕還沒熄滅,他窩在輪椅裡,回想著剛才電話裡趙醫生的話。
關於他的腿,以席家的能力,找國內外最頂尖的醫療團隊不是問題。
但無論怎麼做檢查,無論是中醫西醫,得出的結論都是“因車禍撞擊造成了脊柱嚴重損傷,下半身完全癱瘓,站起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席泱垂眸看著自己的兩條腿,伸手從旁邊果盤裡拿出水果刀,絲毫沒有猶豫的朝腿紮了進去。
一點感覺都沒有。
深色褲子一點點被慢慢染出更深的顏色,他卻不為所動,回想著自己這荒唐的二十多年。
席泱小時候就很聰明,學什麼東西都是一點就通,再加上他那位掌控欲極強的母親的嚴厲教導,他除了更加聰慧之外,性子也逐漸變得沉悶寡言。
但這樣的孩子是不討長輩歡心的。
不討長輩歡心,就意味著可能會失去席家掌門人的身份,可能會被外麵那個野種比下去。
這個結果,是當時的席太太孔宛絕不允許出現的。
於是,他隻要平時冷漠的沒有笑容,或者在人前不夠活潑陽光,得來的隻有母親在小黑屋裡的謾罵和毒打。
記憶中,母親一直都是溫柔的,她總是對他和身邊的人充滿耐心,從不苛責旁人。
哪怕有次新來的做飯阿姨不小心摔碎了家裡的一件古董瓷器,她都隻會先寬慰她,然後讓人悄悄收拾了,自己頂著責任去庫房裡重新添了一件補上去。
對他自己就更不用說。
那時候的他,在媽媽臂彎中生活的無憂無慮,隻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一切轉折發生在他上幼兒園回家的某天晚上。
司機在後麵拎著書包,他興高采烈的跑進去,急切的想給媽媽看今天在幼兒園新做的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