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事件之後,讓虞若卿對韓淺越發好奇起來。
也果然如她所料,在秘境動手失敗之後,韓淺沒有再對陸元州出手,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隻要不離開仙宗,陸元州就不會有危險。
虞若卿更想知道的反而是韓淺為何要這樣做,至少她能感覺得到,在秘境之前,韓淺對所有人都是真心的。
她之所以如此篤定,也是因為不論是她自己、陸元州還是蒼寒淩和蘇景澤,本身都是十分敏銳的人。
如果韓淺一直在偽裝自己,他們不會感覺不出來。
他的一切似乎都被迷霧阻擋著,之前各種事情太多了,她還沒倒出時間來慢慢扒開他的秘密。
如今星羅峰的事情快要結束了,虞若卿才終於有時間將注意力再次放在韓淺身上。
雖說如今的他和當初日月殿弟子口中那個沉穩溫柔的大師兄的狀態已經很像了,可她仍然沒有忘記韓淺最開始出現的時候的冰冷和危險。
還有那個讓他性格發生突變的閉關。
她首先想知道的便是在閉關之前,那個她沒見過的韓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韓淺這些年參加了不少比試,玄霜仙宗裡肯定有過去他在台上的留影球,可韓淺手握處理仙宗事務之權,如果她去查閱那些資料,或許會讓他發現。
所以,虞若卿又聯係了蒼空門派的穆緒林,拜托他複製出蒼空仙宗裡留存的影像。
穩妥起見,她特地讓霍修遠離開了一趟門派,親自去取的。
兩日之後,霍修遠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他將乾坤袋扔給虞若卿,哼聲道,“就這種跑腿的累活才能想起你師兄,小沒良心的。”
虞若卿接過袋子,她笑道,“還不是因為最信任的就是師兄你了,換成旁人,我都不放心讓他們去拿呢。”
她對自己師父師兄的撫毛功法已經爐火純青,霍修遠聽了她的話,這才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霍修遠對自己師妹的寵愛已經到達了一種地步,不僅幫她辦事,而且完全不過問虞若卿到底偷偷摸摸尋來了什麼東西。
虞若卿從袋子裡拿出這幾顆留影石,一想到能看到韓淺過去的真麵目,心裡還有些興奮。
“期待嗎?”她對係統說,“我們馬上就能知曉韓淺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確實如此,多了解他一點,會對分析他的行為產生極大幫助。”係統說。
虞若卿剛拿到這些留影球,便一刻都不想再等,她鑽進自己過去最常呆的僻靜洞府裡,結界一開,便催動起法寶來。
玄霜仙宗因為獨有傀儡技藝,又財大氣粗,所以可以用許多留影球來全方麵記錄下各個弟子的細節和出招方式,再用傀儡複刻,最終做成試煉幻境。
蒼空仙宗雖然是第二大仙宗,但明顯沒有這個手藝,穆緒林送來的這些留影球沒有試煉的功能,但也儘了自己的努力給弟子們提供幫助。
這些留影石雖然無法讓弟子實戰,卻弄成了浸入式投影,讓人身臨其境。
虞若卿站在空地裡激活留影石,熟悉的試煉場便在洞府裡一比一鋪開。
鋪天蓋地的歡呼聲和加油鼓掌的聲音傳來,她抬起頭,發現自己正對著觀眾席,幾百個弟子的聲勢浩大,比試的氛圍一下便有了。
她轉回頭,看向場地裡麵,不由得愣住了。
試煉場的另一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輕少年,一頭比陸元州當時來時還要短的短發,身上穿的也是便於活動的勁裝,而非修士長袍。
他的手裡握著劍,渾身肌肉緊繃,氣息冷戾危險。被他的這雙墨黑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虞若卿恍如有一種被野獸盯上了的感覺。
他身上有一股與修仙界格格不入的危險氣質,像是個外來的入侵者,要將自己麵前所有的事物都撕得粉碎。
這是……韓淺?
虞若卿怔怔地看著這個差異極大的少年,直到外麵響起了開始比試的鈴聲,少年韓淺手握兵刃,如豹子般蹭地躍起,漆黑的瞳孔猶如鎖定獵物一般死死地盯著她,並且驟然逼近。
在這一刻,他身上危險的殺氣讓虞若卿寒毛立起,一股巨大的壓迫順著他的劍刃而來。
她甚至忘記了這隻是影像,身體產生危險的戰栗,下意識便做出反應,一劍向著他橫去。
結界吃下了這波攻擊嗡嗡作響,而影像中的韓淺和與她剛剛重疊了的對手兵刃相接,虞若卿這才緩過神。
她向旁邊退了一步,用旁觀者的角度看少年韓淺的這場切磋。
能看得出來,少年的對手其實劍法更精深熟練,或許境界也高一點,可他仍然被韓淺給打蒙了,很長時間隻有防禦和抵擋韓淺進攻的份兒,甚至沒辦法反擊。
因為少年的攻擊看似是玄霜劍法,實際上隻能看出一點影子,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隨意發揮,所以看起來雜亂無章,完全是靠他自己體修的積累和真氣在砸砍。
他的出招沒有什麼名門名法,更多的是出於本能和隨機應變。
這樣的攻擊方式讓習慣了各種流派劍法的正統仙門弟子幾乎沒有什麼反擊的能力,幾乎一直在被少年帶著走,越來越被動。
而且韓淺最與眾不同的一點,便是他的凶狠和較真。就好似這並不是一場切磋,而是要決定生與死的背水一戰。
切磋前對上目光的那一刻,連虞若卿都被少年眼眸中的凶悍震了一下,更何況是這個要與他交手的弟子,恐怕動手之前就已經有了幾分畏懼。
虞若卿不由得想起了陸元州最開始說的那句話,他說韓淺是見過血的。
在野外長大的孤狼闖入溫室,便會是這個效果吧。
“根據年紀比對和信息確認,這個視頻的時間應該是韓淺剛被找回門派的時候。”係統開口道,“他是在地下比鬥台長大的,所以江湖氣重了一點,不像修仙界的人。”
虞若卿看著少年韓淺步步為營,表麵上看好似對方弟子是因為抵抗不住他的劍招威力而逐漸頹敗,但實際上韓淺的攻擊粗中有細,用一個又一個進攻將對手逼入他提前想好的死角,一路上逐漸堵死了對方任何反擊的可能性,最終取得了勝利。
他表麵的攻擊看起來和她一樣簡單粗暴,但實際上韓淺全程動腦子,非常謹慎,隻有她過去在試煉場上是真的就憑著自己的天賦硬推。
虞若卿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她似乎理解當時在日月殿的時候,韓淺為什麼一直致力於用她的短板鍛煉她,讓她用腦子和對手比試了。
他這樣謹慎的人,看她橫打橫撞的樣子恐怕早就頭疼不已了吧。
投影石隨著少年韓淺的勝利而結束了播放。
虞若卿重回安靜的結界的之中,回想剛剛看到的少年,不僅沒有解惑,反而更有些迷茫了。
“少年韓淺,弟子們口裡的韓淺,還有現在的韓淺,完全是三個人。”她說,“一個人在幾十年裡真的會變化這麼大嗎?”
“人類是不停成長改變的生物。”係統說,“就連宿主你與幾個月前也不一樣了。您沒有發現嗎?”
虞若卿一怔。
她自己確實沒有感受到變化,可係統這樣一問,好像……她真的改變了許多。
改變似乎是潛移默化的,最初,她第一次嘗試了紅燒肉,便逐漸走到了如今的樣子。
她握著投影石,單獨調出了影像中的韓淺。
少年薄唇輕抿,一雙眸子像是狼一般冰冷危險,冷漠而充滿殺意地盯著前方,那麼氣勢外露,與如今內斂沉穩的他幾乎像是兩個人。
也隻有當時在秘境裡想要殺了陸元州的時候,才能從他的身上看出一點這時的影子。
韓淺從那時到現在,到底還經曆過了什麼呢?
虞若卿本來想再看看剩下的兩個留影球的,玉牌這時響了起來,是陸元州發來的訊息,似乎韓淺和蒼寒淩那邊終於忙完了,可以一聚。
他們已經默認在蘇景澤的山穀裡聚會,如今蘇景澤擔憂他們幾人而衝去上靈州的事情也在門派人儘皆知,倒是不用過去那樣經常要躲著其他人目光去看他了,虞若卿覺得還挺方便的。
赤煉峰離無念崖最遠,所以虞若卿是最後一個到的。
一推門進去,就看見陸元州、蒼寒淩、韓淺和蘇景澤這四個俊美得各有風格的青年坐在桌邊,畫麵十分養眼。
隻不過,屋內的氛圍有些安靜,看到她來了,才稍微活絡了一點。
虞若卿看向蒼寒淩,如今他已經是青年樣貌,表情似乎也沒有傷心難過想黑化的衝動,好像師父被抓他不是特彆傷心,她這才安心。
“師姐,你終於來了。”陸元州笑道,“大師兄有事要等所有人都在的時候才宣布,吊胃口極了。”
虞若卿在桌邊坐下,她抬起眸子,對上了韓淺的眼睛。
剛剛身臨其境地看到了他十六歲時鋒芒外露的樣子,氣息神色都像是獨狼一樣的危險狠勁兒。
再看現在的韓淺,卻隻覺得他再沒有任何外露的棱角,反而像是飽經滄桑被海水衝刷得溫潤的巨石,一點鋒芒都不見了。
他連回給她的目光,都是溫和包容的。
兩個韓淺在虞若卿的眼前重疊,頓時有一種光陰流逝的恍然感。
“怎麼了?”虞若卿問。
“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韓淺說,“好消息是,永淵長老會得到應有的結果。”
“還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呢?”陸元州問。
“他還供出了另一個與這個事情毫無關聯的人。”韓淺的目光看向蘇景澤,他沉聲道,“黎文康。”
蒼寒淩蹙眉道,“什麼意思?”
“永淵說,他和黎文康私下關係密切,互相知根知底。他知道黎文康做過一些爛事,比如這一次秘境。”韓淺的聲音越來越越冷,“他在師妹的木牌上動了手腳,本來希望她死在秘境裡,沒想到碰上秘境出問題,誤打誤撞,反而讓她全身而退。”
頓時,屋內幾人的臉色都變了。
蘇景澤最為激動,他一把抓住韓淺的手臂,急促地問,“黎文康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有承認。永淵說前幾天給了他一盒鮫人丹,然而也沒在黎文康的住所搜出來。”韓淺沉聲道,“如今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做過這些事情,恐怕隻會不了了之。”
“就憑黎文康表裡不一的做派,他一定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蒼寒淩神色冰冷地說,“我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他動了手腳,如果不是秘境動蕩,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