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傳來了聲音。
虞若卿看到,一個坐在木製輪椅上的女子被丫鬟從花園的另一頭推了出來。
當她看到那女子的長相的時候,虞若卿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輪椅上的蘇秀婉身形瘦弱, 即使是夏日腿上也蓋著厚厚的毯子,麵色是病態地蒼白,卻仍然能夠看得出她五官的漂亮。
蘇景澤長得很像他的母親。
蘇秀婉虛弱地靠著椅背,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她就像是一隻被禁錮在籠子裡錦衣玉食的鳥兒,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卻帶走了她的健康,她看起來還沒老去, 就已經油儘燈枯。
另一邊,蘇景澤的呼吸正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韓淺當機立斷, 趁著另一邊的丫鬟還沒有推蘇秀婉過來之前, 將魂不守舍的蘇景澤帶了出去。
花園深處窸窸窣窣,蘇秀婉身後的丫鬟抬起頭, 掃向那邊。
“怎麼了?”平日甚少說話的蘇秀婉問。
“無事, 家主。”丫鬟推著輪椅,她緩聲道,“應該是來修剪花叢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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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三人快速地隨著內應撤離, 一路上都沒來得及談話。
隻是從虞若卿看人的預判來說,她不覺得蘇秀婉是個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顧的人。
待到順利離開蘇家老宅, 回到趙田忠的宅院裡, 虞若卿這才鬆了口氣。
她轉過頭, 便看到蘇景澤神色蒼白, 整個人都怔怔的。陸元州趕緊把人扶到椅子上, 他看向韓淺和虞若卿, 小聲道,“如何?”
“遠遠地見到蘇家主了。”下半句話虞若卿沒有說出來,她隻是看向蘇景澤。
四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屋內氛圍十分安靜凝重,沒有人說話,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待蘇景澤。
蘇景澤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已經快十三年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了。
人性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大部分人都是混雜的。有時蘇景澤能見到生命能量偏向淺色係的人,便能夠斷定是好人。
如虞若卿、韓淺、陸元州和蒼寒淩這般顏色極其純粹的人實在太少了。
如同趙田忠也是,雖然也小有混色,但他的生命能量大體偏向橘紅色。他找來的那幾個他認為靠譜的老下屬們,基本也是如此。
而蘇秀婉……她的顏色是灰色,很淺很淺,像是白一樣的淺灰色,混雜著一小團一小團混雜的顏色,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烏雲。
蘇秀婉的人格已經比絕大部分的人都更加純粹乾淨,至少不是一個能做得出糟蹋家族也要助紂為虐的人。
虞若卿和韓淺的話是對的,或許當初的一切都是她的苦衷。
這個念頭在蘇景澤腦海裡震蕩,他比誰都希望母親是愛他的,可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卻難以言表地痛楚。
……這些年的委屈,對母親和家族的思念,被人陷害的憤怒和難過,還有為自己這些年感到痛苦的同時,又不由得想到蘇秀婉這些年的日子多麼難過,甚至讓他有些悔恨。
如果他不自甘墮落,如果他沒有認命,而是再努力拚一次……或許蘇秀婉也不必在那男人的監控下痛苦地度過這麼多年,獨自一人對待病痛和寂寥。
蘇景澤的心極痛,他想找一個角落獨自發泄痛苦和悲傷,想宣泄心中的悔恨憤怒。
可是……沒有時間了。
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再像是過去那樣軟弱,不能再依靠任何人。
母親的病越來越重,至少他要在她離開之前,解決所有的事情,讓她獲得應有的自由和尊重。
蘇景澤勉強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他抬起頭,輕聲道,“你們說的是對的,我娘她……她是個好人。”
四人不由得彼此對了下目光。
雖然他們知道了蘇景澤的能力,但聽到他的判斷,還是有一種神奇的感覺。
“這樣便最好了。”陸元州反應快,他安慰蘇景澤道,“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一心準備對付李興朝了。”
蘇景澤輕輕地點了點頭。
旁邊的趙田忠聽到他們的對話,也不由得鬆了口氣,露出笑容。
“太好了,我就知道家主不是那樣是非不分的人。”他說,“少爺,我們打算收集完所有證據之後,便當麵與李興朝對峙,而且要讓所有蘇氏領域下的仙城居民們也都知道此事,你覺得如何?”
“好。”蘇景澤淡淡地說,“鬨得越大越好,最好讓所有世家和門派都知道他是什麼貨色的人,這樣才能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