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朵開了沒多久就會凋謝的花,叫什麼名字又有什麼關係。”
聽到有人把秦瀧漉捧得那麼高,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刺了句。
“這牡丹台的花哪株不是沒開幾日就會凋謝,隻是有些花開起來燦而奪目,有些花再怎麼開也都是那個樣,讓人沒興趣觀賞不招人待見。”
“烏欣玥你陰陽怪氣的是什麼意思?!”
“這是怎麼,賞花說幾句關於花的實話,就陰陽怪氣了?”
孫倩夕感覺到貴女們分為了兩撥,兩邊針鋒相對,說話都綿裡藏針。她看了看左又看了看右,一時頭疼了起來,要是她沒感覺錯,這分裂好像是由她的話起的頭,所以說那個“瀧漉”到底是誰,不見人影都能惹起那麼大的風波。
此時被眾人提起的秦瀧漉,正在擱了牡丹冰盆的小亭小歇。
八角亭外種了幾株葡萄樹,她斜依在美人靠上,手上拿著墜羊脂白玉素扇,半張臉隱在翠綠葉麵之下,嗅著清甜的葡萄味,眯著眼做著不怎麼有趣的夢。
半個月連續不斷的夢境因為前幾日見過繼母已經到一段落,如今的夢都是顛三倒四的零碎片段。
——不是她淚流滿麵的到處哭訴自己所嫁非人,就是她抱著繼母的腿求饒,希望繼母能寬宏大量的原諒她。
全都是些倒胃口的劇情,但偏偏她就像是被魘住了一樣,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醒不過來,隻能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夢中頂著自己臉的蠢人鬼哭狼嚎,被所有人厭棄,命運一慘再慘。
秦瀧漉被困於夢境,睡顏卻是淡然恬靜,周致景找到這處欣賞了許久美人睡顏,見美人眼皮顫動,才拉開距離,張嘴喚了聲“表妹”。
這聲呼喊來得及時,夢境正進行到“她”覺得自己肮臟不堪要上吊自殺,脖子還沒伸進繩子裡秦瀧漉就醒了。
秦瀧漉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向麵前的人,“嗯?”
沒睡醒的輕哼讓周致景心顫了顫,趁著人還是懵懵懂懂,周致景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劃過秦瀧漉含霧的眼,殷紅輕咬著的唇,在她白皙纖細的脖頸轉了一圈,麵上才悠悠轉回了平日的君子模樣。
“怎麼在這睡了起來,也不怕……硌著骨頭。”周致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艾草味,曉得秦瀧漉是不會委屈的性子,所到之處定是備好了冰盆與驅蟲的藥物,也就委屈了她盈盈一握的腰,得靠在硬木頭上。
周致景說著就見秦瀧漉換了個姿勢倚在美人靠上,手懶洋洋的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扇子醒瞌睡。
隨著她的動作細軟薄袖滑落,露出了一節白如初雪的皓腕,一塊光斑透過葡萄葉的縫隙落在其上,便是碰不到,但在光下細賞,也能感受到肌膚柔和細膩的觸感,這慵懶無骨的模樣哪裡像是有骨頭好硌。
周致景吞了口口水,以防自己出什麼醜,不敢亂看直直去盯秦瀧漉的眼睛——略長的眼眸看人時微微上挑,一雙含情眼像是寫了讀不完的繾綣悱惻,像是帶著軟鉤的網,他要是往前一步,便要被誘騙入內。
周致景忍不住上前了半步,但反應過來又立刻退回了原位。
這片刻之間的動作讓他耳朵熱了熱,見秦瀧漉表情沒什麼變化,像是還在醒神,周致景鬆了口氣。
他可以讓秦瀧漉曉得他愛慕她,但卻不能做出任何輕佻的舉動,免得唐突了佳人,被佳人排出選擇之外。
秦瀧漉眸光看似不具神,卻在打量麵前的周致景,看著他連番不斷的小動作,心中哂然一笑。
不過想到夢中她這位表哥的德性,那絲看他情難自禁犯蠢的趣味又煙消雲散。
剛開始做預知夢的時候,她隻覺得是自個沒睡好,還喝了幾盅安神的湯藥,但隨著夢境中的事情在現實中一一應驗,她那未曾蒙麵的繼母也與她夢中長得一樣,她就沒辦法騙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表兄怎麼來了這裡?”
秦瀧漉微微坐正,瞅了眼他身後,男客離這裡的位置可不近,也不知道周致景也不知道怎麼摸到了這裡。
周致景見秦瀧漉徹底醒了,有些可惜不能繼續欣賞美人半寐,但感受著她一雙妙目認真地看著他,又不禁心熱。
他的表妹就沒一處不嬌,隨意一個勾唇,瞟眼,就讓人神魂酥麻,想叫她多看兩眼。
“我嫌院內煩悶,所以出來逛逛,沒想到這一逛就遇到了表妹。”
周致景掀袍在旁的石凳坐下,一副要與秦瀧漉長聊的模樣。
曉得自己身份不高,能接到牡丹台的花箋是靠了秦瀧漉表兄的身份和麵皮,周致景今個打扮的格外周正。
頭戴累絲嵌碧璽石金冠,身穿蔻梢綠菖蒲紋杭綢直裰,用深色石黛描了眉尾,劍眉星目,唇紅齒白。
往常秦瀧漉最中意的就是她表兄這一身比尋常男人偏白的肌膚,男人不比女人,女人再怎麼出汗都臭不到哪裡去,但男人就是站著不動,身上都能散發說不清的怪味。
一身白肌至少能讓觀者覺得入目乾淨順眼。
但想到周致景這份乾淨是用不舉換來的,秦瀧漉回想夢中他在床榻上指揮其他男子辦事的猥瑣模樣,眉心一蹙,沒興趣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