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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九日馳驅一日閒”,八月初十,正是上浣的休沐日,長安城內,少了許多雞鳴未至就往皇城奔波的大小官員。1
鄭學鴻今日本也該休沐,但他在太學尚屬於新人,其家世背景在官場更不是秘密,因此,難免有不想輪值的同僚,商量著把自己的班次“換”給他。
他縱然再不願,也不能拒絕,莫說官職高過他的,就算是太學中守門澆花的小吏,背後說不定都有自己惹不起的靠山。
今日一早,太學中有學子嚷著頭痛。
那是薊州節度使的獨子,依著皇帝對幾位節度使的微妙態度,無人敢怠慢這些被留在京中、看似是當了人質的公子少爺。同在值守的上峰見狀,無奈地擺了擺手,令鄭學鴻拿他的令牌去太醫署請位太醫過來。
“表妹,你怎麼會來了京中?潭州家中可還安好?”
鄭學鴻說著就要上前,他一腔熱血來到京中方才刻骨地認識到,在潭州,他是受人追捧的少年英才,是家財雄厚的富家公子,連刺史大人都曾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而在一塊磚扔過去能雜到幾個五品官的長安城,他曾引以為傲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每次將醒未醒之際,他總是夢見一襲綠衣立於湘水澤畔的沈嶠,夢醒之後,他常常靜坐沉思,是真的忘不了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妻子的美貌表妹?還是忘不了那段有佳人相伴,被萬人豔羨的少年時光?
可成大事者,如何能耽於內闈之間?
表妹為妻,則助力不足,官途艱難;如若為妾,則必然家宅紛爭不斷,因此令未來嶽家心中不悅,更是弄巧成拙。
沈嶠聽出他話中的隱含親密之意,稍稍後退了幾步,她沒想到,居然會在太醫署裡遇見鄭學鴻。
“鄭二公子說笑了,我家中自然安好。至於貴府,就算我想上門問好,隻怕姑父姑母也不會歡迎。”
朱彥明見這對表兄妹隱隱針鋒相對,看似相熟又像是不熟,一時之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希望蘇太醫趕緊出來,不讓這小娘子受了委屈。
鄭學鴻被她用言語擠兌,且是在其他的年輕男子麵前,麵上自然掛不住,心下不由添了幾分火氣。
又想起表妹剛才與這人交談時的笑靨如花,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幾眼,這才發現,沈嶠竟是一身男子打扮,兩人身上衣物除了花色,竟是一模一樣!
他忍下心中酸意,冷哼一聲:“表妹這麼快就令覓良人了?怪不得你在那時對我倆的婚約毫不在意,原來是早就在京城找好了下家。”
說完猶自不解氣,想到自己在京諸多曲意逢迎、伏低做小,而沈嶠說不定就在暗中看他的笑話,更是怒從心生。
“我算是明白了,憑你一個,怎麼可能短短幾個月就在京城重覓新歡?定是我那位好舅舅,從來就沒想過把你許配給我!早早就做好了謀劃,用自己的京中人脈,給閨女另尋了門好親事!”
鄭學鴻從小就有些怕他那位據說曾在軍中多年的舅父,潭州府學時曾有同窗暗暗打探,舅父是否在京中留下許多人脈給他?
他聽得有些心動,回去問了母親,鄭夫人不知如何與舅舅談了此事,惹惱了他,竟令他怒而帶走暫住府中的沈嶠,兩家交往再不如從前那般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