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他心中一顫,一束如墨的長發隨著船身的晃動,向前飄起又落下,鼻尖儘是林間花枝的淡淡的清香,還有淡淡的藥草味兒。
鬼使神差地,他順手將沈嶠的雙臂一拉,她的手還在自己頸後,水波一陣輕響,他懷中似多了一枝輕飄飄的蓮。
沈嶠不意他突然出手,毫不設防,腳下沒來得及用力,整個身子就伴隨著船身的晃動,向對麵撲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兩人處在船艙同一邊,受力不均,船身向一側傾斜過去,壓倒一片蘆葦,發出枝葉折碎的響聲。
船堪堪穩住。
沈嶠這才微鬆口氣,抬頭瞪他,卻對上一雙笑吟吟的眼睛。
“鬆手!你想冬日裡在湖中遊水,自己跳下去好了,我可不想。”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還摟著他脖頸。
她連忙收回手。
沈嶠倒向他的那一刻,他就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分失禮了。
其實他並無什麼旖旎心思。
攏到她瘦削的腰身時,心中就隻餘下了滿滿的心疼。
他還記得初見時,她剛剛喪父,許是傷心過度,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形容憔悴,目光卻帶著一股韌勁。
後來身子逐漸豐盈些,一眼看去,還是有如刀削一般的纖薄。
這次京城相見,她或許是太過憂思,好不容易養起來一點氣色,又被折磨得成了骨頭架子一樣。
聞言,他壓下心中的不舍,輕輕鬆開扣住她的手臂。
這是他和阿嶠的第一個擁抱。
沈嶠起身,臉上漸漸燒了起來,看了一眼湖岸。
好在船隻已經劃出足夠遠,且有蘆葦蕩遮掩,岸上的人,應當是瞧不見的。
“鄧大人平日裡瞧著正人君子,一到了隻有我們兩人,就什麼壞事也做得出來。嗬嗬,君子慎獨,鄧大人的修行還遠著呢。”1
船艙中濺進來些水珠,甲板上一片濕潤,沈嶠低頭,將裙擺微微上提。
“你也說了,君子慎獨,我和你兩人在一塊,可稱不上‘獨’。”
鄧玄籍慢悠悠地笑道,縱湖上景色再美,也將視線移開麵前人分毫。
“何況我在你麵前,也不是那麼想做君子。”
沈嶠一噎,好一會兒,才道:“你能知錯就改,勉強也能算個君子。”
“阿嶠是指我鬆開你嗎?”鄧玄籍坐直了身子,悠悠道:“其實我心中,是不想放開的。”
他頓了頓,又道:“這時候,我倒是有些嫉妒那個姓朱的小子,能長伴你身側。不知道再見之日,阿嶠身邊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這是他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了。
沈嶠自然也還記得。
“朱郎君如今是我的學生,你怎麼連他的醋也吃?”沈嶠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沒有擔心你,你倒是擔心起我來了,怎麼,鄧大人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
天色更加晦暗,離分彆之時又近了一點。
湖上安靜得可以聽見兩人輕淺的呼吸聲。
鄧玄籍收回視線,低聲道:“我歡喜你,你竟也是同樣的心意,不知為何,總覺得如夢似幻,想從你口中一遍又一遍的確認。”
他幾乎未曾見過恩愛夫妻。
父親早逝,幼時的他有段時間,很想知道關於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