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捉蟲)(1 / 2)

康熙三十五年,寒冬臘月的天兒裡,西北風呼嘯著,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看來起輕盈剔透,迎麵落在臉上,卻像刀割似的疼。

晌午過後,三進的青磚灰瓦院子門外,抖抖索索的小太監們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費勁兒掃著雪,手上都是裂著血口子的凍瘡卻不敢停下來嗬口氣。

院子裡麵隻有薄薄一層雪,進來出去的下人們雖行色匆匆,卻不聞一絲聲響。

“你說說你個小蹄子,讓你乾這麼點子事兒你都辦不成!我看你這一等丫鬟也彆做了,咱院子裡的二等丫頭都比你機靈。”看起來三十多歲,身穿銀灰色菊花暗紋旗裝,收拾得一絲不苟的嬤嬤對一個身穿綠色襖子並月白色旗裝的丫頭低聲罵著。

“常嬤嬤,那青蓮說李格格有孕,就想著吃那一口酸湯筍,說完就給端走了,奴婢能怎麼辦呀?”俏臉丫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跺著腳反駁。

“李格格有孕,咱們主子就沒有身孕?偏偏搶咱主子的吃,那鮮筍可是烏拉那拉府老太太專門找了送過來給福晉的,倒叫你做了好人,個小蹄子,福晉的麵子都叫你丟儘了!”常嬤嬤聽完更生氣,作為一個妾室敢搶主母的,都是狐媚子的天性!

作為正院的丫頭竟然就讓人搶了,那正院的威嚴何在!

“主子都說了,不叫咱們出去起衝突,這府裡要安分,免得叫外人看了笑話,奴婢是聽主子的呢!”丫頭哭得更厲害了,嘴上卻不差事兒,清脆的嗓音每個字吐的清清楚楚。

常嬤嬤差點兒沒氣得仰倒過去。

“你現在倒是能說會道了,在膳房你怎麼就啞巴了呢?給我回房呆著去,晚上不許吃晚飯!”

“不吃就不吃,奴婢又不是故意損了主子的麵子,要是讓李格格那邊再找著由頭把爺叫過去喊冤,還不是主子受氣。”丫頭抹著眼淚說完扭身就走,直把常嬤嬤氣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一旁同樣穿綠襖子的丫頭凝琴趕緊拉著哭個沒完的姑娘閃身進了後罩房。

“凝書你傻呀,乾嘛跟常嬤嬤頂嘴?你是嫌罰的不夠重是不是?”凝琴青蔥一樣的手指頭戳在凝書頭上。

“我就是看不得常嬤嬤這麼作踐我!不就是主子的奶嬤嬤麼?譜兒擺得比主子還大,主子都沒說什麼呢,怎麼就她訓我訓的跟粗使丫頭似的。”凝書抹著眼淚恨恨道。

“讓你彆說了你還說,嬤嬤也是為了主子好,你說青蓮不過是格格的丫頭,你作為福晉的一等丫頭怎麼就能讓青蓮欺負了去呢?”凝琴作為四個大丫頭裡年紀最大也最周到的一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勸著。

凝書眼神閃爍了一下,淚珠子一顆顆落下來,到底沒再說什麼,匆匆回到房間躺下翻個身衝著牆壁再不吭聲。

常嬤嬤氣了一會兒子,喘勻了氣腳步匆匆往小廚房走過去,雖看著快,可每一步都跟丈量過似的,極為規律,手臂搖擺間,肩膀往上紋絲不動,更彆說聲響了,端端是看得出規矩森嚴。

到了小廚房,接過二等丫頭巧雯手上正在熬著的血燕窩粥,自己坐在一旁看著,想起正在午睡著的福晉,簡直要愁白了頭。

主子小時候淘,她還擔心長大了不好找夫婿,可自從主子成為四爺的福晉以後,小小年紀就端著個架子搞什麼賢良淑德,讓後院那幾個女人明裡暗裡的欺負,有多少苦多少淚都往自己肚子裡吞,從不跟四爺抱怨。

這雖然是她從小奶大的,可好歹是個主子,她就算急昏了頭也不敢說重話,要是她自個的閨女,早兩個大嘴巴子扇過去了。

什麼賢良淑德那都是狗屁,俗話說不會哭的孩子沒奶吃,不會撒嬌賣癡的女人就擎等著受罪吧!

可就算她急得火燒房,主子主意比天大她還能怎麼樣呢?想到後院那兩個不省心的玩意兒她直氣得胸口疼。

等常嬤嬤盯著巧雯把血燕粥熬好,端進西廂房的時候,床帳裡麵還沒有動靜,常嬤嬤把血燕粥放在炭盆旁的鐵架上溫著,自己端著針線活兒在窗戶根兒坐下,開始給年後要出生的小主子縫製裡衣。

筐裡都是細棉布,做小孩子裡衣針腳得細密些才成,不然到時候傷著小主子皮膚就不好了,她不放心彆人做,從主子懷孕開始就是自己慢慢做著的,現在也攢下不少。

而床上的人這會兒卻並沒有像大家想的那樣在午睡。

烏拉那拉氏·鬆格裡睜著大大的杏眼兒看著帳頂,眼神迷離,這帳頂她再熟悉不過,是她在四爺府臥房的花紋。

從四爺府到永壽宮,她一生隻有過兩個常居住所,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下午和夜裡,她都是數著帳頂的花紋過來的。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呢?她不是該去投胎去了嗎?

雍正九年,她在永壽宮吐血而亡,因著一口怨氣不散,成為一抹幽魂遊蕩在天地間。

她死的時候,那個萬人之上的男人說什麼來著?

“皇後不賢,實非正妻之言行,念其多年操持府務和後宮,朕不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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