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朝三十六年這會子,對妻妾之分已經很嚴厲,這種日子,格格和侍妾是沒權利出來見禮的,除非府中沒有女眷,怎麼著也得讓格格出來接待一下眾人。
可是宋氏關在佛堂,武氏和烏雅氏剛入府接不得重任,隻能在自己院子裡帶著。
幸好有烏拉那拉夫人在,沒讓來觀禮的福晉和女眷們受到冷落,好歹她也是一品大員的夫人,自然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雖說四爺沒有大辦,可因為康熙的賞賜豐厚,來的人也不少,不說臉色算不得好看的大福晉和三福晉,連太子妃也過來了。
主持洗三的是烏拉那拉府的一品誥封老夫人,也就是鬆格裡的祖母,德妃也派了自己身邊最器重的鄧嬤嬤過來,有這樣兩個有身份的人在,現場倒是沒有人說什麼酸話。
收生嬤嬤用槐條沾著蒲艾水輕輕搭在弘暉額頭和身子上的時候,弘暉響亮的“響盆”聲,讓四爺極為滿意,向來沒什麼表情的俊臉上都掛上了一絲笑意,惹得幾個還沒大婚的兄弟都羨慕的緊。
等洗三禮結束後,添盆的東西讓收生嬤嬤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嘴裡好話成串兒的吐嚕出來,烏拉那拉老夫人和鄧嬤嬤都特彆滿意。
尤其是鄧嬤嬤,得知武氏已經開了臉,雖說因為不是烏雅氏有些遺憾,可前天竇嬤嬤隻隱晦提醒了幾句,四爺就進了後院,到底是證明四爺夫婦把德妃娘娘的話放在心上的,因為回去後好交代,臉上笑容分外真誠。
再加上烏拉那拉老夫人是個通透的人,話裡話外都帶著幾分尊敬,給足了鄧嬤嬤麵子,所以回到宮裡給德妃彙報的時候,很是給鬆格裡說了些好話。
“祖母。”鬆格裡看見額娘覺羅氏扶著烏拉那拉老夫人進來,立馬放下早被送進來的弘暉,若不是屋子裡還有彆的女眷在,說不得眼淚就要下來了,就算沒落淚,眼眶也紅了幾分。
過年的時候,因為下大雪,烏拉那拉老夫人身子不適,沒能進宮,算算都有幾百年沒有見過老祖宗了,鬆格裡實在是難掩激動。
“給四福晉請安。”守著眾多府裡的女眷,烏拉那拉老夫人規矩的給鬆格裡行了禮,瞪了她一眼。
“瞧瞧,這都做了額娘了,看見祖母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激動,我們可不討人嫌了,讓你們祖孫倆好好說說話。”向來和善的恭親王福晉笑著站起身打趣了一下,張羅著帶眾女眷們出了門。
等她們一離開,鬆格裡眼淚就落下來了。
“祖母……鬆格裡好想您。”從小到大,最疼她的就是祖母了,連額娘和阿瑪都要退後一些,可她卻沒能給祖母送終,渾渾噩噩了一輩子,現在看見還算健康的祖母,鬆格裡隻覺得無比的委屈和難過。
“傻孩子,月子裡可不許哭,仔細眼睛。”烏拉那拉老夫人坐在床頭,輕輕拍了鬆格裡腦袋一下,雖說是訓斥,可神色間全是寵溺。
“是,鬆格裡就是太久沒見祖母,想您了。”鬆格裡極力克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的眼淚,隻是心裡難受的緊。
“都做額娘的人了,還這麼愛撒嬌。”老夫人無奈的拍了拍鬆格裡的手,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嚴肅了臉色看著鬆格裡。
“我聽你額娘說了,你在宮裡搞什麼賢良淑德,出了宮又矯枉過正,沒個正形,祖母就是這麼教你的嗎?”老夫人恨不能扒開鬆格裡的腦子看看,雖說她一直寵著鬆格裡,可該教的,該讓鬆格裡知道的,她從來不曾懈怠過,怎麼這孫女就能蠢成這樣!
“自我入府以來,爺就不喜歡我,眼緣這回子事兒,誰也強求不得,孫女入宮後有些想左了,總想著隻要我做個完美的福晉,爺總會喜歡我,可這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怨不得他,有了大阿哥,我也就知足了,以後好好管家就是,其他的我也不強求了。”鬆格裡話裡有幾分哽咽,眼神卻掃過窗台,看見了窗棱上的陰影,眼神中閃過幾分算計。
“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承認,有哪個男子會喜歡板著臉隻會賢良淑德的女子?作為福晉你要張弛有度,有威嚴有禦下手段,可對著四阿哥,你是妻子,是他的貼心人兒,你得學會撒嬌賣癡,放軟了身段兒,你瞧瞧你額娘,這麼個潑辣性子,到了你阿瑪麵前不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點著鬆格裡的額頭,看似用力,卻連個紅印子都沒留下。
覺羅氏聽著自家婆婆的話,臉上紅了一下,想著好歹是教育自己閨女才沒掩麵出去,難得三十幾歲的人羞澀了個夠嗆。
“……可是孫女從小到大,學會了霸道,學會了不講理,學會了溫婉恭順,就是沒學會撒嬌賣癡呢。”鬆格裡沉默了一下,撅著嘴倚靠在老夫人懷裡,忍不住的嘴角抽抽。
不知道聽牆根那位聽到祖母的話,會有什麼想法,她隻覺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