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一更)(1 / 2)

在等待太醫來的功夫, 常嬤嬤跟明微幾個人都緊繃著臉伺候在一旁。

就連一直對四爺心懷期望的常嬤嬤現在都不再看他, 隻繃緊蒼白的臉, 拿帕子給鬆格裡淨麵, 動作輕柔到了極點。

“微臣給郡王……”

“免禮,先給福晉診脈。”四爺直接打斷了陳太醫的話,板著臉吩咐。

這個陳太醫正是原來給李氏養胎的那位, 話說四爺府這兩年還算是風平浪靜, 他倒是來的少了些。

眼下明顯感覺得出這屋裡氛圍不對,他沒多說話, 拱手行個禮就趕緊拿出診脈的工具來。

明微上前幫著太醫把帕子放好。

陳太醫手輕輕搭在白色帕子上,過了好一會兒,他臉色越來越奇怪。

“怎麼樣?福晉到底如何?”四爺看陳太醫的臉色不對勁,放在桌上的拳頭捏的死緊, 聲音都聽得出緊張到發澀。

“這……恭喜四爺, 四福晉這是有身孕了,已經有一月有半。”陳太醫猶疑了一下,才低著頭回答。

“可是福晉身孕有什麼不妥?她為什麼會暈過去?”四爺都來不及歡喜,看著陳太醫的麵色不對,皺著眉頭問。

“四福晉身子並無大礙, 眼下暈厥……是怒火攻心所致,本來福晉身子養得好,這懷胎自是無虞,可眼下四福晉情緒不穩,若是不多加注意, 小心調養,怕是於胎兒不利。”陳太醫低著頭,感覺自己這話實在是太熟悉了。

類似的對話在四爺府好像就發生了不止一回,怎麼……雍郡王府的女眷們都火氣這麼足嗎?

“微臣這就為福晉開一副養胎的方子,若是身體不適,可以喝上幾次,平日裡不必喝,隻要保持心緒平穩即可。”

“蘇培盛。”四爺微微鬆了一口氣,可心情越更加壓抑起來。

“陳太醫,這邊請。”蘇培盛聽到四爺吩咐,趕緊上前招待陳太醫去側間寫方子。

待太醫剛剛出去,鬆格裡就睜開了眼睛。

“主子,主子您醒了!您可覺得有哪兒不舒服?”明微第一個注意到,趕緊上前幾步激動地問。

四爺聽到明微的話,也趕緊站起身上前幾步。

鬆格裡看到四爺的身影,眼睛又閉了起來,四爺胸腔一緊,隻覺說不出的難受。

“你們都出去。”鬆格裡閉著眼睛吩咐,周圍奴才們感覺跟幻聽了一樣。

這熟悉的話語,這熟悉的語調,莫不是剛才聽錯了?是四爺吩咐的?

“主子……”常嬤嬤遲疑的叫了一聲。

“先出去,我有話要跟爺講。”鬆格裡沒彆的反應,仍然閉著眼睛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常嬤嬤這才慢慢從床腳邊站起身,眼懷憂慮,帶著其他人慢慢退了出去。

“你可覺得有哪兒不舒服?”眾人退出去後,四爺遲疑了下,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來,輕聲問道。

“爺問過臣妾從何時回來的,臣妾是死在了永壽宮裡頭。”鬆格裡沒回答四爺的話,閉著眼淡淡的開了口。

四爺心間微窒,不管是永壽宮,還是死,這話裡的分量都太重了些,重到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李氏是風光無限的齊妃,鈕祜祿氏是生下唯一滿族阿哥的熹妃,那清心寡欲的年氏,是寵冠六宮的貴妃。人人都知道,永壽宮的皇後不過是昨日黃花,皇上與她死生不複相見。”鬆格裡講起這段過往,如同講述彆人的故事,語調一點都沒有變化。

四爺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如同被澆灌了石水般,明明內心嘶吼著想讓鬆格裡住嘴,卻一動都不能動。

“臣妾死後看到了很多,仇人笑,親人哭,國破家亡,盛世繁華,可見了那麼多,臣妾心中的恨卻一直無法消融。剛回來的時候,沒拿著刀子與李氏同歸於儘,沒有歇斯底裡,不過是憑著仇人還未齊聚這股子氣撐著。”鬆格裡腦袋偏了偏,像是在回想,又像是有些疲憊。

“對爺……我愛過,恨過,付出了太多,這輩子我真的沒什麼可付出了……為了弘暉,我特彆努力想要跟爺好好過日子,可爺呢?”說到這裡,她睜開了眼,像是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四爺。

四爺低著頭,迎上鬆格裡的目光,垂在床邊上的手,緊緊攥住了被角,用力到青筋畢露。

“爺一直在說,喜歡臣妾,想與臣妾舉案齊眉。爺喜歡李氏的時候,為了她偏心到了沒邊兒,爺喜歡鈕祜祿氏的時候,把皇位一步步拱手送到她兒子手裡,可你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爺真的喜歡臣妾嗎?還是隻為與眾不同的新奇?”鬆格裡沒說年氏,是因為她並不覺得四爺喜歡年氏。

對年氏,四爺有驚豔,有維護,可更多不過是出於政治考慮上的利用。

雖然年氏也不少鬨妖,她並不恨年氏,都是可憐人罷了。

“其實,對爺來說來,最重要的是這天下太平。對臣妾來說,最重要的是弘暉安然無恙長大成人,臣妾實在是不想再跟爺做什麼合滿夫妻,可否請爺放過臣妾?”鬆格裡問完重新閉上了眼睛,臉龐也恢複了冷漠。

“如無必要,臣妾真的一點都不想再看見爺。”她剛剛聽到了自己懷孕的事情,許是因為有孕在身,許是本就積攢了太多的不滿,她麵對四爺時的厭惡和惡心,真是一點都忍不下去了。

光看了四爺這麼一會兒,她就開始想吐。

“嘔……”到底還是沒忍住,鬆格裡趴伏在床畔,乾嘔了幾聲。

四爺本來醞釀了許久的話,因為鬆格裡的不舒服,也咽了回去。

把常嬤嬤和明微等人叫進來收拾以後,四爺沉吟了下,還是站起身悄悄離開了正院。

天色漸漸開始暗下來,昏黃又低沉的嚇人,風呼嘯著刮起他身上的袍子,眼看一場暴雨,就要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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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來,秋轉冬至,府裡頭發生的事情,一點都沒傳到外麵去。

四爺夏末的時候,曾去過烏雅氏那裡一趟,待他走後,烏雅氏一個人在院子裡哭了好久,徹底沉寂了下來。

李氏哭鬨了好幾次,卻連西院的門都出不去,被粗實婆子和太監牢牢看守在西院裡抄寫《女訓》。

鈕祜祿氏雖然比李氏看起來還慘,可她卻沒鬨出什麼動靜,待寶芝堂的大夫給她開了藥膏後,老實養傷抄寫《女訓》和佛經。

她派柳綠想辦法打探過小佛堂的事情,待得知詳情後,隻覺得渾身發冷。

那裡麵關著的是四爺第一個女人——宋氏,好像是因在福晉生產的時候動過手腳,被關在佛堂裡一直抄經念佛,不得外出。

按理說,宋氏這會子也不過才二十五歲而已,可聽柳綠說,宋氏的樣子看起來比常嬤嬤還要老些。

聽說,每過一陣子,福晉派過去的人,會讓宋氏跪著背誦佛經,在佛前懺悔,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一天都沒有飯吃。

宋氏不是沒想過尋死覓活,卻被福晉派去的人看得死死地,有個頭疼腦熱的,一碗參湯灌下去也就那麼熬著。

鈕祜祿氏摸著自己臉頰上厚厚的棉布,心中懼怕與憎恨摻雜,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福晉要與她過不去。

她是想著爭寵沒錯,可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是鬥倒了福晉,她也不可能被扶正,自己跟福晉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衝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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