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之人, 到底是誰?”
“……是太子。”四爺在鬆格裡的注視下,低低吐出了答案。
“嗬嗬……這就是爺要堅持的道路, 爺這眼神兒就從來沒好使過。”在得知所有情況後,鬆格裡沒忍住冷冷嘲諷了四爺一句。
四爺攬著鬆格裡, 看著還在睡夢中砸吧嘴的嬰兒, 內心苦澀到說不出話來。
誰說不是呢?
“那爺準備怎麼做?”鬆格裡也沒有推開四爺,隻是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手下輕輕拍著有些不安穩的孩子問道。
“他最重視的是什麼,爺就讓他失去什麼。”四爺的眼神中閃過糾結和掙紮,但最終還是平靜下來,語氣也並不強烈。
“那爺準備怎麼跟皇阿瑪交代?”鬆格裡對四爺的回答很滿意,所以替他或者說替四爺府考慮了一把。
“……爺會實話實說。”四爺今天受到的打擊, 應該是這輩子以來最大的打擊了。
上輩子他的嫡子去世, 福晉喪失了生育能力, 他後院子嗣凋零, 這些……竟然有可能都是那個自己一直追隨效力的二哥做的,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諷刺的嗎?
不管是前世今生, 他一直都想叫這天下太平,百姓過上繁華日子, 可他連最基本的人心都不曾看透, 又有什麼資格堅持……
經過五台山和行宮的談話,四爺知道皇上心中應該是有彆的想法的,那皇上……是知道這些還是不知道呢?
想到這裡,四爺心裡酸澀的難受, 他的父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對另外一個兒子動了殺心,卻從未提醒,他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說帝王皆無情,每個成功的帝王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想起鬆格裡曾說過弘時的境遇,四爺隻覺得那個位置像是一頭長開了血盆大口的戾獸,隻等著把人心吞吃入腹,讓那個位子上的人,變成一個……冷血的國家之主。
這樣……真的能叫大清更加繁榮富強嗎?
四爺不知道,他心裡的疑惑和陰霾如同雜草遇到春雨般瘋狂生長,這種瘋狂在見到太子後,更加荒蕪。
“四弟,留步。”在大朝過後,太子爺叫住了四爺。
“聽說是你在皇阿瑪麵前舉薦了孤,孤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前段時日一直冷戾瘋狂的太子,像是從前般溫和的對著四爺微笑。
這種看不出表演痕跡的微笑,讓四爺愣了愣神,卻還是冷下了神色:“太子客氣了,臣弟眼下倒是覺得,自己的行為並非妥當。”
“放肆,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子臉色陰沉下來,衝著四爺低喝了一聲。
“字麵意思,臣弟家裡有個妾室病了,還一下子死了幾個奴才,導致臣弟心情不好,說話太過直接,還請太子見諒。”說完後,四爺草草行了個禮就揚長而去。
等四爺徹底看不見身影後,本來還怒氣橫生的太子臉色才慢慢淡下來。
“寶兒,皇阿瑪的眼線死了,這事兒皇阿瑪該知道了吧?”太子這話說的很低,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愉悅。
徐寶兒低著頭恭敬的道:“萬歲爺身邊隱衛眾多,自當是知道的。”
“嗬嗬嗬……那你說皇阿瑪是會生孤的氣呢?還是怪罪於四弟呢?”到了毓慶宮門口,太子突然大笑了起來,聲音不算高,卻帶著幾分病態的玩味。
“萬歲爺心思莫測,奴才不敢隨便猜測。”徐寶兒一直低著頭不曾抬起來過,看不清麵容,可回答的語氣卻特彆沉穩。
“叫孤說,皇阿瑪該是後悔了才是,嗬嗬……這多有意思啊,那邊開始了沒?”太子笑得多了幾分調皮的意思,舌尖兒舔著左側唇角,頗有些吊兒郎當的意思。
“已經準備妥當,隻等爺吩咐。”徐寶兒對太子與以往不同的神態視而不見,細細的嗓子並不讓人覺得陰柔,隻有果斷。
“唔……好戲太慢了,孤有些等不得,開始吧,李佳氏也該有點兒動靜了,去跟側福晉說,爺今兒個去她那裡。”太子隨意撇了撇唇角,吩咐完一臉愉悅的回了外書房。
“主子,太子爺今兒個又去了小李佳氏那裡,這個月再有兩天就超過您這裡了,長此以往下去,怕是那個狐媚子要上天。”石氏的奶嬤嬤有些不忿的在石氏耳邊嘮叨。
“爺自有爺的心思,他想去哪裡,就去吧,這話嬤嬤以後可彆再說了。”石氏臉上有些恍惚,還有些苦澀,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場景,臉色蒼白了幾分。
她看著銅鏡,眼眶中慢慢浮現出淚光,卻不是傷心,而是遺憾。
“以後這些消息,嬤嬤少打聽,我們就過好我們的日子就是。”在眼淚落下來的時候,石氏語調不變的道。
不管太子爺要做什麼,她都隻能夫唱婦隨,那個讓她心折的清風霽月的夫君,到底是不見了,所以不管太子寵幸誰,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勉強過日子罷了。
與此同時,康熙狠狠的掃落了軟塌矮桌上的茶盞,胸膛起伏不定,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太子還說了什麼?”
“沒彆的了,隻是奴才沒打探出太子要做什麼,還有自從雍親王福晉被人下了暗手以後,就再打探不到王爺府內的情況了,眼線要麼是遠遠被調開,要麼……已經死了。”隱衛跪在陰影處,聲音有些遲疑的回複。
“哼……好一對兄弟,朕早就說過……落棋無悔!盯著太子和老四那裡,有什麼情況再來跟朕彙報。”康熙冷哼了一聲,麵上的嘲諷,不知道是針對太子還是四爺。
在幾日後大朝結束後,康熙單獨留下了四爺。
“你可曾後悔?”康熙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以後,第一句話就直截了當問道。
“回皇阿瑪,兒臣不悔。”四爺直直跪在地上,麵容堅毅。
“哼,好一個不悔,這是你福晉和嫡子沒事兒,若是他們有事兒呢?你待如何?”康熙冷冷的看著四爺,看不得他這種心軟又正直的樣子。
“皇阿瑪,您先是皇上,然後才是我們的阿瑪,可是對兒臣來言,二哥先是二哥,才是太子,所以兒臣不後悔自己努力過。”四爺並未反駁,隻是很認真的抬起頭看著康熙。
“可是現在,太子隻是太子,兒臣不會原諒他,所以兒臣會用自己的法子討回公道!”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扳倒他呢?你是像你大哥一樣會要了他的命,還是要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康熙像是沒聽到四爺的話一樣,咄咄逼人問道。
“他要兒臣的命,傷害兒臣最在乎的,那兒臣就要他失去自己最重要的,太子,並不怕死。”四爺沒有直接回答,卻也完全回答了康熙的問題。
這讓他深深看著四爺,看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老四,記住你今天跟朕說的話,你下去吧。”
午後的陽光透過乾清宮的窗戶,映射到青色轉石地麵上,帶來些耀眼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