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從來沒用宴明城兒子的身份做過事, 這是第一次,他在電話簿裡翻出汪局長的號碼打過去,喊了聲叔叔。
汪局長有些吃驚:“小好啊,是有什麼事嗎?”
宴好三言兩語講了事情經過。
汪局長毫不猶豫地答複道:“我這邊會立馬跟派出所聯係,也會從總局派人手過去。”
宴好留意屋簷下打電話的江暮行, 小聲道:“最好能安排個心理專家。”
汪局長說行:“你考慮的挺周到。”
“叔叔,這是我同學的家事,我希望不要驚動到媒體, 一點風聲都不能有。”
宴好歎氣:“如果被報道了, 我還得讓我爸出麵壓, 又是一樁事了。”
“事多了,影響學習, 我高三呢,正是緊張的一年,您說是不?”
汪局長當即給了保證, 非常隨和爽快:“放心吧, 我會交代下去的。”
宴好打著傘往江暮行那邊走:“那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汪局長笑著說,“小好, 霏霏年底就要回國了, 她總念叨你,到時候有空來我家吃頓飯啊。”
宴好嘴上敷衍了幾句, 結束掉通話, 他無甚意義地抿了抿嘴。
從前不屑的那一麵搬了出來, 不覺得委屈厭惡。
隻要能幫到江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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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走到屋簷邊停下來, 抬高點傘看江暮行:“是不是老班的電話?”
江暮行:“嗯。”
宴好撇嘴:“也就是你請了假,課上老師還通知老班,他老人家再特地打電話問。”
江暮行闊步邁進雨裡,手一伸奪走傘,大半個傘麵都傾向宴好:“走吧,去打車。”
宴好知道江暮行很擔心媽媽的安危,就沒再說什麼。
在路口等車的時候,宴好靈光一閃:“班長,你媽會不會是太想你,就自己跑回家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江暮行看著雨:“我跟她說過房子到期換了。”
宴好眼睛一亮:“那我們去公寓……”
江暮行打斷道:“她不知道我的新住處。”
宴好看他很利落的側臉線條,斟酌著問道:“你爸的墓地呢?你媽有沒有可能去那兒了?”
江暮行漠然片刻:“沒有墓地。”
宴好沒明白:“什麼?”
江暮行似是動了動唇角,說不清是嘲弄,還是艱澀,又或是沒意義。
“骨灰當年就被我媽灑了一地,我掃掉了。”
宴好聞言,臉色變了變,沒敢說話。
“我媽不能看到酗酒好賭的人,她看了就會發病,那是她的病因。”
江暮行像在說故事,沒投入情感,置身事外了,很麻木:“因為我爸就是那麼毀掉的家,搭上自己一條命,害了我跟我媽。”
宴好心口一陣窒息:“會好起來的。”
他重複著喃喃:“都會好起來的,活著就會有希望,有很多可能性,日子還長著呢,是吧班長?”
江暮行垂眸看他,良久後低低開口:“到我這邊來點。”
宴好本能地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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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沒多久,江暮行就有點乾嘔。
宴好想都不想就用手接。
江暮行沒吐出來,被他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你傻啊。”
“誰傻了?我不傻好不好?”宴好耳朵尖通紅,“我這是急了……”
車拐彎,宴好往江暮行身上倒,情急之下扶住了他的腿,很快就把手縮了回去。
江暮行看他一眼:“坐好了。”
宴好擺出小學生坐姿,故作淡定:“好著呢。”
江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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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敲在車窗上,街景被一道道清淺水跡分割,模糊,柔化。
車裡的收音機播著路況,司機在專心開車。
江暮行靠在椅背上麵,眉頭緊緊皺著,麵色很差。
宴好左手蹭著右手。
江暮行腿上的肌肉很硬很有力感,他差點沒忍住地捏兩下。
快到目的地時,宴好想起來給媽媽發短信,說他人不在學校,中午不要來接他。
倪清回短信:怎麼了?
宴好沒回。
倪清又發來短信:不能告訴媽媽?
宴好尋思汪局長會跟他爸邀功,瞞不過家裡,他敲幾個字點發送:晚上說。
倪清沒往下問了:那媽媽晚上給你做大餐。
宴好發了個笑臉:好。
倪清過了會又發一條:好好,你透露一下小江的喜好啊,他都喜歡吃什麼?
宴好瞥瞥闔著眼的江暮行,又暈車又著急事兒,肯定難受死了。
長這麼帥,又這麼認真努力的活著,該被老天爺善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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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養院卡在城市邊緣,被大量綠植環繞著,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距離公路有些遠,車也很少。
下雨天想搭車離開,會很困難。
宴好透過雨幕環顧地形跟環境,江暮行媽媽要是去了市裡,就一定是跟車走的,混的可能是療養院的車輛,也可能是某個探親家屬的車。
看江暮行那張臉,他媽媽的相貌什麼樣可想而知,氣質上應該也很好,隻要她想,能利用的資源少不了。
要是江暮行媽媽沒跟車,那就在療養院附近的某個地方,走不遠。
但不論是哪一種情況,療養院讓一個精神病人偷跑出去,監管上都存在很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