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家衣錦還鄉, 街坊四鄰都來湊熱鬨,王桂花給女人孩子們分糖,薑老爹和薑二強則四處給老爺們兒撒煙, 薑家小院兒歡聲笑語, 好不熱鬨。
薑大壯置身其中, 冷靜得像一個旁觀者。
他從褲兜裡摸出香煙盒, 利落地抖出一根兒,“啪”地摁著打火機, 給自己點上,狠狠吸了一口, 嘴角露出一絲嘲弄。
錢真他媽是個好東西, 也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像他這樣身份卑微的農村人,沒學曆,沒能力, 沒背景, 想要把過去的卑微踩在腳底下,爬得更高,就要敢於四肢著地, 沒人會在乎你用什麼姿勢到達目的地, 隻會在意你站得有多高。
“大哥,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吸煙!” 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薑大壯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想要把香煙扔出去, 手指抖動一下,卻把煙頭夾得更緊。
他一邊回過頭,一邊手指轉動,將香煙頭迅速調轉方向,使煙霧不會朝薑甜的方向擴散。
他衝薑甜笑笑, 略帶無奈,“有時候壓力大就吸上一根兒,慢慢就學會了。”
“大哥,你……”薑甜臉上露出心疼,“大哥,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跟著舅舅不適應,就回來吧,和二強一起乾,一家人在一起還可以互相照應,咱們家現在的日子已經比以前好多了,知足常樂,不是嗎?”
薑大壯見妹妹大眼睛裡撲閃著濃濃的關切,一如從前那樣心疼他,忍不住心中一暖,還好,他最珍視的東西始終沒變。
知足常樂?談何容易,欲望是會膨脹的。
薑家這些年,窮夠了,摳唆夠了,也被人瞧不起夠了,一朝嘗到錢的甜頭,隻會更加食髓知味。
娘變得勢力,爹變得虛榮,二強自以為是,尾巴快要翹到天上去,至於自己?不提也罷!
隻有這個妹妹,窮也好,富也好,她都是她自己。
周東陽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就見薑甜和薑大壯親親熱熱地站在一起聊天,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地走過去。
“你們兄妹倆聊什麼呢?”
“聊我哥學會抽煙了,真不明白明知道吸煙有害健康,為什麼你們都願意明知故犯呢。”薑甜表示不理解。
周東陽笑著摸摸了她頭,沒解釋。
壓力產生欲望,在欲望麵前,越是禁忌有害,越想嘗試,與其說明知故犯,不如說在欲望麵前視死如歸,與以前憨厚的薑大壯比,此時的薑大壯眼睛裡藏著太多野心和欲望,隻是當野心和能力不匹配,就會很容易想著走捷徑……
周東陽自然不會提醒他,他墮落得越深,在薑甜心中好哥哥的形象瓦解地越快。
當然,他也不會刻意促進這個過程,對薑甜身邊的人,他隻要敬著就好,絕不沾染任何腥臊,影響到兩個人的感情。
下午,薑甜不想跟周東陽回周家村兒,想多陪陪薑家人。
王桂花卻強推著她上車,“甜甜,咱現在當人媳婦了,可不能任性,按理說大年三十兒你就得在婆家過,東陽陪你在咱家都呆一天了,那能初一你都在娘家過呢。”
薑甜看了周東陽一眼,見他雖然沒開口反對,但顯然也很為難,想著對方的父母也是父母,自己不好太自私,笑笑說,“娘,那我就先去他們家了,過了初一,我再回來。”
閨女眼裡的不舍,讓王桂花也不僅有些眼濕,但比起她們娘倆,女婿周東陽的感受才更重要,這段時間她算是知道自己這女婿多有本事了。
那簡直活脫脫的搖錢樹,造幣機,隻要照他說的去做,錢就跟白撿一樣,嘩嘩往家流。
自己這傻閨女,得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說說,不能跟以前一樣任性耍孩子脾氣,把周東陽哄好了,再給周家生個大孫子,坐穩周家媳婦兒的位子,那後半輩子就是在福窩裡打滾兒的命,比跟著她那教授爸爸還要享福。
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薑甜上了周東陽的車。
薑家村眾人沒人不感歎她的命好,親生父母是京城的就罷了,找個男人竟然這麼大本事。
開著大廠子,有車有樓房,關鍵還對她這麼好,沒看見男人彎腰幫她係鞋帶兒嘛,村裡哪個老爺們兒能有她男人這麼體貼,不體貼就罷了,關鍵還沒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除了兩個人剛定親的時候,來過周家一次,這是薑甜第二次來。
車子開到家門口,周東陽剛一推開車門兒下車,就被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飛撲上身,脆生生地朝他喊。
“大舅!”
周東陽低頭,看見小家夥兩隻不知道剛剛摸過什麼的小油手緊緊攥著他兩條褲腿兒,還吸溜著鼻涕的小臉蛋兒一個勁兒往他大腿上蹭,頓時心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