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陽不由沉下臉,覺得是這醫生水平不行。
他雖然穿著家居服,還係著圍裙,但常年久居上位形成的威嚴,自帶一股居高臨下的逼人氣勢,釋放出來,就讓人很有壓力。
況且,他向來奢侈,家裡的衣服大部分是進口貨,尤其是睡衣這種貼身衣物,要求極高。
這個年代什麼人才講究到穿這種看上去就極為高檔的睡衣呀,誰知道人家多大的來頭。
這萬一漏診,找起醫院的麻煩,他一個小主任可擔當不起,得,反正人家一看就不缺錢,當即就給安排了會診,全是院兒內的大拿,神經科,內分泌科,腸胃科,心血管內科,但凡和暈厥沾邊兒的都給請來了。
這興師動眾的架勢把學校跟來的老師同學唬一跳,這就是傳說中的“掌上明珠”吧,家裡給嬌貴成這樣,怪不得上次手上破個小口子,就哭著要來醫院打破傷風,這是有原因的呀。
又一想平時萬甜在班裡低調親和的形象,頓覺這小姑娘還是挺不錯的,比她這一看就不太好說話的哥哥可愛多了。
一通折騰下來,依然是沒查出任何問題,眾專家的一致意見:偶然一次暈厥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回家觀察,有什麼情況再隨時就醫。
周東陽雖然不滿意這個結果,可該做的檢查都做了一個遍,一無所獲,也隻能如此,到底是心裡存了一絲陰影。
夜深人靜,月色靜謐,潮濕的薄霧悄然彌漫,浸透進如水的夜色裡。
老黃的屋子裡亮著一盞燈,桌上一壺酒,嘴裡一杆煙,一點火星子忽明忽滅。
他對著手裡的照片吐出一串兒煙霧,“素素,你的後人竟然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她還跟你一樣愛吃羊肉,跟你一樣懶散成性,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對練功不上心,還跟你一樣……”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煙道,“還跟你一樣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你知不知道好看的男人都不長情,你明知道自己的體質生孩子九死一生,還拚了命要為人家生,到最後又怎麼樣,你死了不到三年,人家就又娶了新太太,你說你傻不傻?明明我才是最愛你的人,你卻辜負了我,所以老天爺讓我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了,又把甜甜送到了我麵前,這是對我的補償,不是嗎?”
周東陽發現,萬鳴出事以後,薑甜變得用功了,每天晚上都複習到晚上十點來鐘,才肯去睡。
他想輔導她,人家還不樂意,說他太聰明,會打擊到她的自信,他想在旁邊陪著她,她又說他的氣味兒會乾擾她,讓她學不下去。
周東陽便跑到客廳沙發上去看書。
薑甜做完最後一道習題,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走出臥室,周東陽聽見動靜,抬眼望過來。
她慢慢走過去,沙發周圍鋪了厚厚的深灰色地毯,十分柔軟,這地毯有一半兒的功能是為了滿足周東陽的惡趣味兒,從顏色到質地都是他精心挑選。
薑甜半跪在周東陽身前,將小臉兒緊緊帖伏在他的膝頭,濃密細軟的黑色頭發瀑布般鋪滿了他的膝蓋,她的小手順勢搭在他勁瘦的腰間。
周東陽眸色深深,放下書本,伸出大手,輕輕撫摸著她頭頂可愛的發旋兒,又滑至她柔嫩的脖頸,“乖,你實在不必如此辛苦,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讓我來幫你討回公道好嗎?”
薑甜輕蹭著他的膝蓋,搖頭,“不好!敢明目張膽欺負我爸爸,無非是欺負我們家沒人,爸爸媽媽都無權無勢,又覺得我是個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哥哥為爸爸討回公道,人家還是一樣看輕我們家。”
說著話,她仰起頭,目光冉冉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睛懇求地凝視著他。
“哥哥,我是你的,但同時也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在你這裡我願意做菟絲花,可我不真的不想變成上輩子那樣的廢物,你不知道你死掉以後,我的日子有多慘,我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傻呼呼把殺害你的仇人當好人,把你留給我的巨額遺產雙手奉上,請他幫我報仇。”
說到這兒,薑甜的目光中湧出了大滴的眼淚,“哥哥,你都不知道,那人親我的嘴巴,他的舌頭真的很惡心,可是為了給你報仇,我得忍著,我都要把嘴漱出血來了,可還是惡心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還摸我的兩個小兔子……”
“不要說了。”
周東陽的眼紅得嚇人,一雙手青筋暴起,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
薑甜目光閃了閃,繼續賣慘:“哥哥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服用安眠藥過量死掉了,我現在不知道要被他怎麼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生活在地獄中,直到死亡那一天。”
周東陽可以承受死亡,可以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災難和痛苦,可他卻無法忍受他最珍貴的東西,被彆的男人如此對待。
一時間五內俱焚,整個人被巨大的痛苦和恨意壓得喘不過氣來。
薑甜適時地眨了眨大眼睛,小手握住他的大拇指,哀哀地求他,“所以,哥哥,你教我好嗎,教我變強,就像你那樣,我不想像以前那樣讓哥哥替我擋槍子兒,成為你的累贅,我也想有能力保護哥哥,保護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