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被沈溪啄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救自己?
他這樣的人他配獲得拯救嗎?
周渡不知道。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從他能夠記事起, 他就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裡,知道自己的出生是怎樣的不堪,因此他躲避著人群, 不敢和人交往, 像個遊離在外的孤魂。
唯一讓他還能抬頭看天的勇氣便是他想拯救那些被騙來的人,隻有這樣他才能找到一絲自己存在的意義。
後來他連這絲存在的意義也找不到了, 就徹徹底底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孤魂。
他拒絕融入人群, 拒絕和人交往,默默等待著上天給他安排的命運,從不敢奢望走出陰影,去觸碰外麵的陽光。
卻原來, 他自己也是可以從陰影裡走出來的嗎?
周渡閉了閉眼, 深深地呼吸,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地問:“我……真的可以救自己嗎?”
沈溪今天經曆了大起大落,又哭又笑的, 這會已經很疲憊了,他靠在周渡懷裡,打著哈欠道:“當然可以,光能普照大地, 也能淨化一切,周渡,走出來, 讓光驅逐掉那些滋生在你身上的汙穢, 沒準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糟糕,好不好……”
沈溪說著, 打著淚花的眼皮子再也支撐不住, 緩緩地闔上, 在周渡懷裡呼吸淺淺地睡了過去。
黑暗裡,周渡沉默了許久許久,最終像是下了什麼大決心一樣,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微微低頭,在沈溪的發間輕輕落下一吻:“好。”
這一夜,縱使周渡肩膀上地傷還時不時的會抽疼幾下,但這並不妨礙他抱著沈溪睡得香甜。
黑暗裡,隻有從始至終被扔在角落裡的豆包,因為身上的傷痛,時不時地嗚嗚嚎叫兩聲。
一夜過去,山洞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的,天空一洗如碧,澄澈得宛如能淨化人的心靈,旭日如往日般升起,慷慨地分出一縷光芒,照耀在山洞裡正擁抱在一起人的臉上。
周渡率先醒了過來,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疼,他微微睜開眼看了眼懷中的人,見沈溪也在光芒的刺激下,正緊蹙著眉頭,忙伸出手去,替他遮了遮。
遮住陽光後,沈溪緊蹙的眉頭明顯平息下去,睡顏又逐漸變回恬靜。
他雙眼微閉,濃密的眼睫微微卷翹著,漂亮精致的鼻梁下,淡紅的唇瓣微微抿在一起,即使有一縷發絲貼在唇瓣上,破壞了他的睡顏,也依舊好看讓周渡挪移不開眼。
周渡一直就這一個姿勢注視著沈溪,跟著他的呼吸而呼吸,直到沈溪有蘇醒的趨勢,他忙不迭地收回手,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盯著山洞外。
沈溪醒來後,從他懷裡爬起來,先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而後才微微眯著眼去看周渡,見周渡也睜著眼正看著他,稍稍一愣,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周渡不疾不徐道:“剛醒。”
“哦。”沈溪見周渡沒醒多久放心了,畢竟他的睡相實在是不佳,周渡沒有看到他不雅的一麵就好。
揉好眼睛後,沈溪頭腦也清醒過來,想起周渡身上的傷,立馬瞥過頭去看。
隻見昨天還雪白的布條,這會已經被血沁成了暗紅色,一看便知,昨晚肯定是周渡沒有注意,扯到傷口,血又流了出來。
沈溪心下一緊,急忙問道:“你傷口昨晚滲血了,疼不疼?”
經沈溪一提醒,周渡才想起來,他身上還帶著傷,他偏過頭去看了眼,沒什麼感覺地道:“還好。”
他是真沒有什麼感覺了,以前比這還要更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這次經過藥物的調養和一夜的恢複,現在已經好多了。
“哪有人流血受傷不疼的,我給你看看。”周渡的還好落在沈溪耳中就是在勉強,他急急忙忙直起身去看周渡肩膀上的傷口。
周渡心中一暖,沒不拒絕,任由沈溪拆開綁在他肩上的布條,就算扯到一點傷口,也並不喊疼。
沈溪動作輕柔地拆下布條,沒在看布條上有新鮮血跡,而沁在上麵的暗紅色血跡也早已乾涸,放輕鬆地拍拍胸脯:“還好,還好,沒什麼大礙,都是昨晚沁上去的。”
周渡並不意外地嗯了一聲。
沈溪扔掉手中帶有鮮血的布條,重新從自己的裡衣裡撕下一塊布條來,朝周渡說道:“我現在要給你重新上藥,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
周渡頷首:“好。”
沈溪把昨天塗抹在傷口處的藥刮了下來,沒見到傷口有惡化的趨勢,心下又是一鬆,動作輕緩地朝傷口上倒入藥粉,一邊倒一邊皺著眉,柔聲問道:“疼不疼。”
可能因為痛麻木了,周渡這會已經感覺不出什麼疼痛,他動了動唇,剛想說不疼,但話一到唇邊,他便用舌尖抵住上鄂,轉了話音:“有點兒。”
“啊,”沈溪頓時一慌,他是知道周渡的,這個人昨天那麼疼都沒說疼,現在說有點疼,那一定就是真的很疼很疼。他咬咬唇,因為準備不夠充分,這會手上也沒有止疼藥,看著周渡肩上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隻得柔聲道:“要不我給你吹吹吧,沒準吹吹就不疼了。”
周渡滑了滑有些略癢的喉嚨,再次出聲道:“好。”
沈溪見周渡同意,咬在唇上的牙齒一鬆,唇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來,揚起唇角往周渡的傷口上輕柔地吹著。
溫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周渡肩上的皮膚上,舒服得他指尖輕顫,手心也沁出一縷濕汗來,但他麵上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沈溪吹了會,不見周渡有反應,略有些擔憂地問:“還疼嗎?”
周渡輕抿了一下唇:“還有點兒。”
“那我再給你吹一會兒。”沈溪沒有懷疑什麼,又低下頭乖乖地去給周渡吹傷口了。
好半晌後,他才止住,又重新上了點藥在吹落了不少藥粉的傷口處,再度包紮好,擔心地問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