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颺將方才的情形簡單提了一下。隻說崔凝不小心撞到屏風上去了,並未提偷窺之事。
寒暄問候方麵,謝颺話不多。也不失禮,但崔道鬱將話題引到了學術方麵。再加上崔況,三人聊的不亦樂乎,淩氏便托詞準備午膳,帶著崔淨一起出來了。
崔凝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覆冷巾布,腦袋上的大包已經腫的有她小半個拳頭大,像是頭上長了大角,雖未流血,卻看起來傷的很重。
“凝兒!”淩氏一出來便直奔崔凝這裡,看見那個越來越大的包,心疼道,“怎麼會傷成這樣?”
“我撞上屏風了。”崔凝現在倒覺得不是很疼,隻是腦袋裡嗡嗡的,很暈。
方才在那邊的時候,崔玄碧沒有直接看見崔凝是如何將屏風弄倒,見她渾身也沒有傷,還以為是她不小心推倒了,便沒有多問,出來之後頭上那個包才慢慢越鼓越大。
“怎麼能撞成這樣!”淩氏又問青心有沒有請醫者。
青心道,“青祿去請了。”
淩氏又吩咐道,“去冰窖裡取冰塊來。”
青心領命出去。而崔凝這時想的是,聽母親的口氣,看來謝颺沒有把偷窺的事情說出來!好在她機靈,沒有自己招認了!崔凝昏昏沉沉的,覺得自己這一撞好像變得聰明了,不禁笑了起來。
這一笑可嚇壞了淩氏。
待醫者過來,反複問了好幾遍,腦子沒撞出毛病來吧?醫者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她才鬆了口氣。
“養你這個閨女,可知道我操多少心吧!”淩氏坐在床沿,仔細看了看她頭頂那個大包,“一個姑娘家,怎麼這樣皮?你弟弟打會走路之後就沒教我操心過。”
“母親,我頭好暈。”崔凝聽她數落,就更暈了。
淩氏立刻閉嘴,幫她換了頭上的帕子,“敷著好受一點了吧?”
“嗯。”崔凝鼻音都出來了。
淩氏便不吵她,“你服藥之後就睡一會吧,我得去看看午膳準備的如何了,淨兒,你在這陪著妹妹。”
“好。”崔淨應道。
淩氏走了,崔淨看著躺在床上哼唧的崔凝,心裡隱隱有種難受的感覺,如果當初不是看上淩策,說不定現在與謝颺議婚的人就是她了。然而一念閃過,崔淨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特彆惡心,突然間開始厭棄自己。
崔凝閉著眼睛偶而哼哼一下,不知是否睡著,崔淨似是自語,“妹妹覺得謝表哥如何?”
“嗯……他啊,像畫裡的人。”崔凝喃喃道。
“比魏五郎呢?”崔淨很想得到崔凝的支持,不是她一個人被謝颺的外表迷惑,才產生那種令人不齒的想法。
“五哥。”崔凝沉默,就在崔淨等了許久,就在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卻聽她道,“五哥最好。”
誰也不能替代魏潛,因為他能幫她找到神刀,回到師門。
崔淨怔住,半晌,忽然垂頭抬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流溢出。
她一直是人人稱讚的貴女,也一直都認為自己比妹妹強很多,可是忽然之間,這樣一個從心頭掠過的念頭,讓她看清了自己竟然是如此卑劣,如此可憎,那種感覺仿佛從雲端一下子跌落到塵埃裡,往日所有的自以為是,如今在她看來都是響亮的耳光。
青心見崔淨在哭,而崔凝喝了藥之後仿佛睡著了,便微微抬手,示意屋裡的人都退出去,最後她自己也退到了門外。
待崔淨擦乾眼淚,轉眼見屋裡沒有人了,不禁沉沉一歎,輕聲道,“我配不上淩表哥。”
崔凝卻是沒有睡著,聞言微微睜開眼睛,“你若是配不上,表哥這輩子就要打光棍了。姐姐,我從小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
“嗯?”
“你跟這個世道過不去,這個世道就跟你過不去。你覺得哪裡不好或不順心,多半都是自己想太多。”崔凝握住她的手,呢喃道,“有的人不得不為了吃喝發愁,姐姐能愁這些,是運氣。”
而她,好像從來沒有愁這些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