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殷氏透露出有意聯姻,老夫人完全不想考慮俞瑢,如果不想放棄與殷氏的聯姻就隻能從庶女中挑選一人,反正記在嫡夫人名下也是嫡女。
然而畢竟有真正的嫡女在,年齡又相當,而殷氏那邊肯定更願意娶個真正的嫡女,倘若俞夫人護著俞瑢,抵死不配合老夫人的計劃,最終這樁婚事也不會毫無懸念的落到俞織如身上,偏偏,俞夫人生怕婆婆和夫君對自己不滿,想也不想的就答應把俞織如記到自己名下。
她是對俞瑢解釋:你二妹妹出身不如你,想找門好的親事不大容易,你是嫡長女,將來要什麼樣的婚事沒有?再說那殷氏從商許多年,早已經沒落了。
俞瑢早非處子身,從來不覺得這門婚事會屬於自己,可是聽完親生母親這番話,仍禁不住怒火攻心,氣得吐出一口心頭血。就算殷氏沒落,至今也沒有落出士族譜,他們有家數不清的錢財和人脈,凡有人才便能迅速崛起!而且嫁過去就是掌家大夫人,這般好的婚姻,她都不知道是哪位祖先墳頭冒青煙了,哪還能肖想第二次?母親雖然出身不太高,但在京城權貴圈子這麼多年,並不是沒有這個見識,那番話不過是當她不懂事哄她放棄罷了。
若婚事落到旁人身上倒也罷了,偏偏是算計她**的俞織如!憑什麼,憑什麼這個賤人毀了她,卻還能踩著她更進一步!
俞瑢覺著母女之間情分早消磨殆儘,可是母親總有本事令她一次比一次心寒,一次比一次難受。就算是今日決意了卻紅塵,她千瘡百孔的心還是遭到重重一擊。
俞瑢明白,崔凝說的沒有錯,母女關係變得如此糟糕,不是誰一個人的錯誤,可是就算她為母親找到無數借口,內心也不能得到絲毫安慰。
“就算我不是一個好女兒,我也……”俞瑢垂下眼簾,分明輕緩的聲音無端透出低沉,“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她的事。”
崔凝盯著她半長不短的頭發,“看來你已經有了選擇,既然如此何必苦守著過往,說開了,心放開了,才算堪破。你如今對府裡發生的一切還抱著看熱鬨的心態,斷了一把頭發又有何用?你不會真以為剃去三千煩惱絲就從此再無煩惱吧?”
俞瑢目光透出幾分探究,岔開話題,“你與我見過的所有貴女都不一樣。”
崔凝心覺得大概是自己從小生在道觀,短短時日還養不出矜貴的氣質吧。
“有時候覺得你有些幼稚,穿著這一身官服未免可笑,有時候又覺得很合襯……”
崔凝聽她話說了一半便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了,也隻笑而不語,其實這番評價已經比她自己想象的好很多。
沉默須臾,俞瑢開口道,“岫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崔大人吧。”
語罷便丟下崔凝,兀自轉身回屋。
俞瑢不願意說出真相,是想給自己存著那份可憐又可笑的體麵,如今親口指認強暴自己的凶手,除了狼狽,她不能感覺到一絲大仇得報的歡喜。
她一直以為自己看破紅塵,孰料想,今日被崔凝一語道破。如若當真放下,又何必固執的一次次在心裡描畫著著當真相到來那一刻母親的表情……
在她的想象中,母親的表情應該是震驚而絕望,但更多的還是愧疚,她每每想到這裡,心中都會有一種被撕扯的快感,一邊頂著鮮血淋淋的劇痛,一邊享受和滿足。
她其實是想要母親幡然醒悟吧,希望這個自私了一輩子的女人能夠暫且放下那些情愛,看她一眼。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夜色之中,她孑然一身,滿目的妖嬈的桃花染不儘悲涼,“放下”二字說的灑脫,可談何容易。
“娘子過的很苦,日後常伴青燈古佛,也……算熬出頭了吧。”
岫雲嗓音乾澀,教人聽著越發難受。
直到看不見俞瑢的身影,崔凝才回過神,要了紙筆細細記下岫雲的口供。岫雲作為俞瑢忠心耿耿的貼身婢女,字字句句都是為主子鳴不平,還說了許許多多無關案情的事情,崔凝沒有打斷,認真聽著但隻挑揀其中有用的部分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