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環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一把推開了慕錦鈺,將自己的衣服拉上離開了。
慕錦鈺趕緊跟了上去:“寧環!”
他覺得寧環心眼應該沒有這麼小,剛剛咬得也不重,寧環怎麼就生氣了呢?
外人都說他喜怒無常,他覺得寧環才是喜怒無常,好端端的說生氣就生氣。
長長的珍珠門簾將裡外分開,房間裡是幽暗的,外麵還有些夕陽餘暉,寧環的腳即將踏入門檻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慕錦鈺大步跟了上來,抬手握住寧環的肩膀:“你跑什麼?是不是把你咬疼了?你生氣了?”
兩人身高略有差距,慕錦鈺長得實在太高,寧環微微抬頭:“方才是在外麵,太子不可這樣行事。”
慕錦鈺低頭:“回了房間就可以隨便咬了?”
寧環在慕錦鈺的耳道處輕輕吹了一口氣:“太子覺得呢?”
慕錦鈺被他吹得身子一僵,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到寧環一聲輕笑,他往裡麵走去了:“自然也不可以。”
寧環麵色如常的用了晚膳,等洗澡的時候入了浴桶,偏頭才看到肩膀上未消的咬痕。
剔透的水珠順著寧環的墨發滴淌下來,他洗了洗被咬的地方,纖長濃密的眼睫毛垂落下來,慕錦鈺這般隻喜歡女子且花心善變的大概隻會覺得受了欺騙。
曖昧剛剛生出了些許根芽,寧環就已經知道這無法長成參天大樹。兩個人終究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
他定定的看著昏暗中某一處,又荒謬又虛幻的感覺再度彌漫心頭。
很快便去了行宮避暑,寧環在行宮的住處被竹林環繞,一片清幽寂靜,唯一不好的便是這地方蟲子太多,野獸也多。雪滿被帶去之後,三天兩頭叼一隻蛇或者老鼠給寧環。
寧環膽子不算小,可他從小就厭惡蛇,看到貓抓著蛇回來就猜到這地方肯定有不少蛇。
慕錦鈺回來就看到丫鬟們在房子周圍灑什麼東西,問了一下才知道是雄黃、半邊蓮、蒼術等製的藥粉,藥粉用來祛蛇的。
寧環既然需要藥材,多數時候去生藥庫拿。生藥庫受太醫院直接管轄,最近太醫院也有了消息出來——新進太醫院不久的鐘太醫頗得皇帝信任,直接被提拔成了太醫院院使。
這段時間鐘津風光了起來,這次皇帝來行宮避暑,他作為皇帝的禦醫當然要跟著過來。
寧環恭喜了鐘津一番。
鐘津以為太子在提攜他,君心難測,他看不出皇帝是否真的賞識自己,卻聽說太子在外為自己說過好話。
不知不覺中,鐘津已經偏向了太子這一邊。
但兩人並沒有過多交談。近幾天來了行宮,宗室貴族經常設宴喝酒,一名世子爺喝酒過多眼睛突然失明了,出現這種大事鐘津隻好立刻過去看看。
寧環也沒有想太多,拿了藥材就回去了。
皇帝在皇後的宮裡,這兩天他都在這邊。
原本皇後是個冷若冰霜的木頭美人,年齡大了顏色不如以前,皇帝懶得再哄,對她的感情也就慢慢淡下來了。
這段時間皇後居然容光煥發,雖然比不上她自己十七八歲時的樣子,卻比其他妃嬪要吸引人。
而且皇後對他明顯熱情了許多。
皇帝大概猜出了皇後為什麼轉變。
皇後前段時間受了冷落,在太後麵前也受了委屈,手中權力被貴妃瓜分,下麵那些人因為這些變故肯定對她不像從前那麼尊敬了。
皇後的尊貴從哪裡來?還不是從他這個皇帝身上來。失去了阿芙蓉之後,皇後的腦子也變清醒了,想通了這些事情。
嬌生慣養的皇後終於意識到討好他這個皇帝才能過上自在日子,她年老色衰,不能像年輕時候那樣作下去了。
皇帝沉湎於皇後的轉變,卻擔心太子這個威脅,不想讓慕錦鈺因此受益。
慕錦鈺手中的軍權沒有完全收回來,京中武將對太子頗為敬重。而且近來慕錦鈺沒有再做什麼荒唐事情,皇後在後宮受寵,也會讓更多大臣進入慕錦鈺的麾下。
殺了皇後或者冷落皇後……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嬌媚奪目的王皇後……他又舍不得這樣一個美人。
像王皇後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再難尋找。唯一差不多的還嫁給了太子。皇帝已經奪了自己兄長的女人,不好再奪自己兒子的人。
皇後走了過來,柔若無骨的細手按在皇帝肩膀上,輕輕為他按著肩膀:“陛下在想什麼?怎麼臉色難看了起來?”
從前皇帝沒有得過這樣的待遇,他在心裡可惜,如果皇後十幾歲時也這麼體貼就好了,他笑了一聲:“沒什麼。”
一名太監從外麵過來,對皇帝道:“陛下,不好了。方才幾個皇子和世子在一起喝酒,磬王世子喝多了雙眼突然失明了。”
磬王在南邊鎮壓亂民而死,王妃隨後自縊,一家隻留下一個小世子。磬王世子被放在宮中和幾個皇子一起長大,整天鬥雞走狗花天酒地,雖然不乾正事,皇帝也不厭煩他,現在磬王世子出了事情,下麵的人也會告訴皇帝一聲。
皇帝皺眉:“讓鐘津給他醫治,朕稍後也去看看這孩子。”
皇後溫溫柔柔的問了幾句,皇帝歎了口氣道:“這幾個孩子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醉酒後眼睛失明倒也不罕見,皇帝過去看了看,罵了這些人一頓,將鐘津叫來問一問。
鐘津詳細講了講磬王世子的現狀,保證七日後就痊愈了。
“世子身子本就弱,這是飲酒過度了,以後需要節製。”鐘津一邊跟著皇帝往回走一邊道,“這種情況時有發生。”
皇帝過來的時候隻帶了一名太監,現在加上鐘津也隻有三人,走在一起也不覺得聲勢浩大。
天色已經黑了,行宮裡不像皇宮那麼亮堂,一旁太監提的一盞燈也不甚明亮。
皇帝不開口說話,其他人更不敢說什麼了,一路靜默。走到前麵是一片杏樹林,春天過來看到一片杏花倒也漂亮,這個時間來就隻有密密匝匝的樹葉和枝乾,杏樹林裡突然窸窸窣窣傳來一陣聲音:“我等下就得回去了,父皇管我管得很嚴,母妃也對我要求苛刻。原本太子是眾人中最不爭氣的,現在他大出風頭,真讓人憎恨!”
聽到聲音皇帝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又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來:“殿下快些回去吧,奴婢也該回去,不然就要被嬤嬤打了。”
應該是哪個宮裡的宮女在和五皇子做苟且之事。
對皇帝來說,後宮所有宮女都是他的女人,他如果沒有賞賜下去的話,這些皇子們絕對不能染指。
如今五皇子大膽的與宮女發生此事,改天豈不是要勾搭他的嬪妃?
皇帝本就厭惡此事,現在更是一肚子怒火。旁邊太監和太醫都不敢說話,皇帝陰沉著臉,他最後也沒有把五皇子給揪出來,直接回了自己寢宮。
但皇帝越想心裡就越不舒服。
他犯不著因為一個宮女就處置自己一個兒子,可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裡。
前段時間五皇子得罪秋家的事情還沒有過去,本朝皇子花一萬五千兩銀子買一個鳥籠的事情更傳到了京城外麵,大洛朝的百姓們都在議論皇家奢靡無度的程度……想了許久,皇帝眸中閃過一絲冷色。
他皮笑肉不笑的對鐘津道:“鐘太醫,今天晚上你都聽到了什麼?”
鐘津猶豫了一下:“聽著聲音應該是五皇子,五皇子他——”
一旁太監咳嗽了一聲。
鐘津趕緊回過神來:“臣什麼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