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寧環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他身上的疼痛還未緩解,腰肢以下沉重無力,整個人像是被一把斧子劈過般。
細細手指抓著錦被,骨節處甚至隱隱泛著青色,寧環趴在枕上,一雙淺淡狹長的眸子忍不住微微眯了起來。
他昨晚是有些失態了,因為慕錦鈺入得太急,感情來得太迅猛,寧環頭腦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突然行此事的深意。
或許想到了,卻沒有去深思。
寧環知道慕錦鈺的頭腦與手段不亞於自己,自己失心**於他也完全能夠證明這一點。
阿喜從外頭進來了:“太子殿下天不亮就得離開整頓人馬,留了我來伺候您。太子妃,您可要起來?”
寧環靠著軟枕,枕上繡著並蒂蓮,沾染著他身上淺淡清冷的香氣。他此時怠倦無力,並不想做任何事情,也不願意思考更多,他眼睛輕輕闔上,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來:“倒茶來。”
阿喜趕緊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寧環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
阿喜也不知道眼睛往哪裡看好,他是知道這位的真實身份,慕錦鈺之所以把他留下來伺候,而不是讓疊青來伺候寧環,便是因為阿喜是個太監,慕錦鈺妒性大,不喜歡異性與寧環太過緊密,自然,有根的好看男人也不能接近。
這隻手露了出來,露出的還有一截線條優美的手臂,冰雪剔透,白得似乎能融化在這半空中,唯一礙眼的便是上麵曖昧吻痕與指痕,所有都交錯在一起,甚至指尖處都能夠看到牙印。
寧環有氣無力的喝了一口茶,稍微緩過了一點神:“太子什麼時候回來?”
阿喜歎了口氣道:“誰知道前麵是什麼情況呢,太子妃您先休息吧,太子囑咐我好好照顧您。”
......
晴空萬裡,一聲鷹唳驚空遏雲,慕錦鈺當著文武大臣的麵一劍劃破公鹿的喉嚨,汩汩鮮血流淌出來,眾人拿了杯子來接鹿血。
皇帝穩坐其上,儘管軍中流言蜚語不斷,這兩天他仍舊沒有更多表示,對待郎延及冬沃國的人如故,隻字不提郎馥公主的事情。
慕錦鈺身著戎裝,他特意與嶽王碰杯:“聽說你這次收獲頗豐,可惜前兩日孤病了,未能看到你獵場上的英姿,這實在可惜。”
嶽王略有些心虛,壓根不敢拿正眼去看慕錦鈺,隻仰頭喝了一口新鮮的鹿血酒。
血腥的氣息入喉,嶽王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前些時日皇帝突然把他叫了過去,兩人開誠布公,皇帝承認嶽王才是他心目中的儲君,太子陰影殘忍喜怒無常不適合當儲君,皇帝多年來都想把他除去,將儲君之位交給嶽王。得到皇帝的肯定之後,嶽王覺得自己和皇位咫尺之遙。
隻要慕錦鈺突然出事死了——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上空盤旋著兩隻獵鷹,狩獵這樣的場合一直都離不開鷹和狗,不少人的目光卻落在了這兩隻獵鷹的身上。
一些王公大臣前兩天都從各種人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消息,說是皇帝要在今天的儀式上除掉太子,除去太子的手段便是這兩隻海東青。
知道的人不少,可知道的這些要麼是保持中立的老油條,要麼膽小怯懦不敢惹事,隻在心裡清楚皇帝要殺太子罷了。
嶽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距離太子是不是太近了一些?今天太子為什麼一直和他說話?
兩人是兄弟,走在一起理所當然,一起說話也理所當然,但嶽王沒有這個打算,他怕危險來臨的時候連累到自己。
因而同慕錦鈺講了幾句話,嶽王便要回自己的下屬那裡。
這個時候馴鷹之人已經在暗處對天上飛翔的獵鷹做出了鮮明的指示。
兩隻凶狠蠻橫的獵鷹突然俯衝而下,直直的朝著慕錦鈺和嶽王的方向抓去。由於時間太過短暫,這一切發生的太過倉促,以至於周邊的侍衛壓根來不及保護他們。
慕錦鈺武功高強又在北境曆練了一年,他的身手當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獵鷹的爪子瞬間抓破了他的衣物,下一刻寒光一閃,獵鷹雙爪被他斬斷落在了地上。
猛禽失去雙爪後痛苦的在地上掙紮打滾。
嶽王的武功與反應程度遠遠不及慕錦鈺,他的臉被尖利的鷹爪抓傷,手臂和胸口也被破開,鷹喙啄向了他的眼睛,鮮血淋漓,他痛得慘叫一聲。
慕錦鈺揮劍斬了第二隻獵鷹。
場上瞬間大亂,慕錦鈺和嶽王的下屬分彆簇擁了上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皇帝臉上本來浮現著陰冷且勝券在握的笑意,此時表情突然崩壞,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錦鈺捂住了自己的手臂:“鷹爪上有毒,這兩隻獵鷹是誰的?”
鷹爪上的是劇毒,慕錦鈺的衣物被抓破,毒藥瞬間滲進去了,此時他臉色發灰,唇色發紫。
好在他隻是被抓破了手臂,傷得不算太深,此時仍舊能夠正常講話。
嶽王已經快要不行了,他被鷹啄瞎了一隻眼睛,上前圍觀的沈家老爺子看了嶽王一眼便昏迷過去,沈貴妃的兄長連聲喊著讓太醫馬上過來,毒藥發作得太快以至於嶽王渾身上下都抽搐著。
慕錦鈺暗暗冷笑一聲。
太醫很快就來了,來的是鐘津和趙儀,皇帝不怎麼信任趙儀,但他對鐘津絕對信任。
皇帝道:“此地人多,先把嶽王帶入帳內治療。”
鐘津檢查了一番道:“陛下,嶽王與太子殿下中的是劇毒,這種毒來自冬沃國,太子受傷較輕可吃藥緩解,嶽王殿下這隻手臂要立刻砍掉——”
為了把罪栽贓到冬沃國一行人的頭上,鷹爪上的毒藥的確是冬沃國的配方,這是禦藥房的吳太醫配的。若說無藥可治自然不可能,吳太醫有解藥。
可眾目睽睽之下,皇帝不能說出自己有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