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有骨氣的人,不比你傻,真沒誌氣早死了,”寧環道,“本宮問你,家鄉真有那麼好?”
“咳,這個,”楚何揣摩著寧環的心意,認真想了想,“屬下沒有長時間離京過,從小就在這裡長大,不懂什麼思鄉不思鄉,隻覺得這裡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夠熱鬨。”
太子府已經到了,所有人抬著轎子從正門走了進去。
寧環從轎子裡出來,疊青上前扶了他一把。之所以不下轎子是因為他這兩天病得很重,天涼以後在宮裡皇帝身體有恙,宮外的寧環身體也不大好。
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疊青來送了兩次藥,寧環把藥倒進花盆裡,房間裡清苦的藥香氣息揮之不去,他穿著牙白的錦衣,單薄身子骨幾乎掛不住衣物。
無端想起了初見慕錦鈺時的場景,當時他應該就如同寧環這樣瘦,寧環骨架纖細一些,看起來如同一片花瓣般纖薄。
慕錦鈺回來之後便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楚何在屏風外探頭探腦,慕錦鈺略有些不耐煩:“說。”
猶豫了一下,楚何將今天寧環問自己的問題說了說。
慕錦鈺一腳踹翻了屏風:“太醫呢?”
琉璃屏風瞬間碎了一地,楚何被嚇得趕緊跪了下來:“今天早上看過一回,藥都被太子妃偷偷倒進了花盆裡。”
慕錦鈺冷哼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滾出去!”
楚何趕緊下去了。
阿喜上前把蟒袍收起來,幫著慕錦鈺將便服穿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慕錦鈺去了梨雪堂,院中樹上的梨子早就被摘光,葉子還沒有落太多,丫鬟掃乾淨落葉後便在一旁喂貓,見到慕錦鈺趕緊起來行禮。
慕錦鈺沒有理會任何人,直接進了房間。
寧環靠在軟枕上看書,他墨發未束,身上穿著淺色衣袍,腿上蓋了一張毯子,旁邊放著一盆萬年青和一盆蘭草,熏香爐裡點的是降真香,看到人過來,寧環懶懶抬眸:“太子回來了。”
慕錦鈺“嗯”了一聲,坐到了寧環的身邊:“你今天出門接楊揮了?”
寧環繼續翻著手中的書頁:“他以後在太子府也沒有用武之地,便給他些銀子讓他離開。”
慕錦鈺從後抱住了寧環,下巴擱在寧環的肩膀上:“在看什麼?讓孤也看看。”
他壓著寧環的手翻到了封麵,掃了一眼道:“《儀禮圖》?沒意思透了,不如多看看孤,孤今天中午沒吃飯,政事堂都沒有什麼好吃的。”
寧環對一旁站著的阿喜道:“廚房裡有銀耳蓮子羹,讓人端一碗過來。”
等阿喜退下之後,慕錦鈺低頭在寧環肩膀上啃了兩口:“是不是瘦了?彆動,讓孤抱抱。”
寧環放下手中的書靠在了慕錦鈺的身上。
阿喜很快就把蓮子羹取來了,慕錦鈺嘗了一口,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萬年青:“這盆裡怎麼一股藥味兒?昨天還是一盆海棠,今天怎麼變成了萬年青?”
寧環道:“下麵埋了藥渣施肥。”
慕錦鈺道:“藥太多了它受不住,根上就會壞死。我記得庫房裡也有個盆景,是梅花還是什麼,阿喜你去找來。”
寧環手指撥弄著萬年青的葉子:“庫房裡的盆景?肯定是假的,翡翠做的枝葉白玉或瑪瑙做的花瓣,遠不如真的水靈。”
“比真的好看,也不會枯萎,不用天天在裡麵放什麼藥渣了。”慕錦鈺又看向了另一邊的蘭草,蘭草嬌貴,不能隨便潑藥,“這盆好看,假的沒有它的姿態妙。孤聽說這蘭草本來在山裡,這麼嬌貴的東西在山中也沒什麼陪伴,更沒有暖閣待著,它肯定不想回去受些寂寞。有人陪它多好,給它澆水施肥,鏟除雜草,世上再沒有比這人更貼心的了。”
寧環笑了聲,抬手捏一捏慕錦鈺的臉:“讓我看看太子臉皮有多厚。”
慕錦鈺這段時間都怎麼見寧環笑過,寧環本來就少笑,不過笑起來是真好看,如冰雪消融雲銷雨霽。
慕錦鈺道:“看著孤的眼睛,你會離開孤嗎?”
寧環唇瓣貼上他的額頭:“太子覺得呢?”
“孤擔心自作多情,要你親口回答。”
寧環薄唇落在慕錦鈺的唇角,又湊到他的耳廓:“太子怎麼想的,我便怎麼做。”
慕錦鈺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又有幾隻離群的大雁能飛回去。”窗外飛過一群南下的鴻雁,秋葉的顏色被風霜染得更深,寧環握住他的手指,“我這輩子都和太子風雨共濟。”
“你確定了?隻有這一次機會,因為一旦我消失,你再也沒有和我對話的機會了,將永遠生存在書中這個世界。”係統道,“因為你辦事太牢靠,是我見過最冷靜的一任宿主,回去的機會是我特地給你爭取回來的。”
“確定了。”寧環道,“我沉於其中,是虛是實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