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個選擇(1 / 2)

穿書後踹掉夫君 議川 6304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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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柔軟的手,分開兩片焦乾的唇瓣,動作輕和,像是怕擾動多年前的舊夢。麵頰貼上冰涼的碗沿,齒關裡久違地奔湧起清冽的水流,力氣一點點鑽進灌了鉛般沉重的四肢,意識在恢複。卷曲的眼睫顫了顫,從眼瞼的罅隙中溜入一道淺淺的光彩,丹鳳眸慢慢睜開了。李玄晏起初隻見到頭頂人影晃動,鈍鈍地開了口,竟是:“娘——”

隻一聲,水流歡快地淌進喉嚨。他痛苦地彎起腰,坐在地上咳嗽起來。

才發覺腦袋底下不是家裡的枕頭,也不是誰的手臂,似乎隻是一件普通的外衣。

身邊那人放下碗,原本有點喜出望外,不知怎的,卻收回了探出的指尖。

她席地而坐,一手端著底部濺上泥塵的碗,一手撐在旁邊,似乎是剛剛摸過他的額頭。她的翦水秋瞳快速閃動了幾下,“你醒啦。”聲音清亮、透徹,一如多年前掠過槐樹底的長風。

那時他們跟著秦經武,就坐在樹下念書學棋,偶爾侍弄柱國府的幾盆蘭花。秦鑒瀾的兄長天生體弱,病懨懨地困在府內,他也沒見過幾麵。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身前身後,群狼環伺。

李玄晏不是特彆念舊的人,或者是他時常告訴自己,決不能成為念舊的人。舊情傷神,是帝王軟肋。

他維持著這個坐姿,久未動彈,待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中的石牢,也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容貌。

她盤腿坐在那裡,很快被他看得心裡發怵,又不敢大聲說話,隻得壓低了聲音:“沒死,也沒做夢,我確實被山賊抓住了。滿意了吧?”

李玄晏眨了眨眼,聲音沙啞:“很是意外。”

短短四個字,沒過問原因,也沒過問其他人。隻是還在打量著她的臉,下頜到脖頸的弧線,兩道細眉到烏墨長發,一寸一寸,像是在往腦海中烙印著她的形象。

她猶豫了一下,問:“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

她一路上深信是李玄晏準備拿她去找朝廷領賞,但曾經永遠坐在她背後,騎馬帶她穿越過整片雪原的人,在回憶的餘悸裡竟然如此可憎,反倒是身陷爭鬥的李玄晏,夢裡以為自己丟掉小命上了天堂,昏睡過去前還一直念叨著真千金的事。她想,總要給人家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她就這樣俯瞰著他,逆著頭頂岩石縫隙中灑落的月光,唇紅頰白,他卻覺得她與上次見麵時,很不一樣。

像是心口的光搖晃了幾下,熄滅了,空餘一縷無神的魂靈,站在軀殼裡俯瞰沸反盈天的人間,淡漠而遙遠。

和他一樣。

“實話實說吧,”她看出李玄晏的一絲訝異,默默地將臟汙的白色外衣遞給他,“我們很快都要死了,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

“胡說八道!”遠處有人喊了一聲,然後倉皇地蹲下來,“嗚嗚嗚嗚嗚嗚……”聲音漸變為細微的嗚咽,越來越輕。

三天前的李玄晏會罵,聽起來是個男人,怎麼不敢慨然提刀赴死,反而蹲在角落裡罵同伴,罵著罵著自己就要哭?

如今的李玄晏聽見壓抑的哀聲,隻覺眼眶一酸,隱隱地泛了紅。

倘若他沒那麼慨然,也不慷慨激昂,而是聽了李淮衣在臨行前叮囑他的話……袁秉文,還有那些在他身後揮動著官旗、長刀的年輕士兵,是不是就不會被山賊射落馬下,暴死橫屍?

“真沒用啊。”他的手垂落在身邊,盯著黑暗中的洞口,淡淡地說。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她知道他在說什麼。於是她歎了口氣,眼中似乎是憐憫,也隻是坐在原地看著他。

“你的手,”她終於開口說,“小心受傷。”

他低下頭,原來不知不覺的時候,手裡緊攥著一塊碎石,力道之大,手背上浮凸起猙獰的青筋。

兩個坐著的人中間,浮動著靜靜的夜色。

“我自大,我傲慢,我虛榮,”李玄晏閉上了眼,“那時,我真的想救你。我以為帶你離開從誨居,把你關在其他地方,等賀子衿一跑,再把你放出來,就是救你。”

“那為什麼不是跟我走,而是關著我?”她心裡咯噔了一下,繼續問道。

這種回答,如果不是李玄晏的逢場作戲,就是她先前再一次推測錯了。她不僅咬牙切齒地恨了李玄晏很久,還更加依賴起了來救自己的賀子衿。

李玄晏又盯著她看了一會,緩緩開口道:“從小到大,我們一起讀書吃飯,都是我幫著你父親忙前忙後。長大了,帶你走,我做不到;難道還能讓我放心,看著你一個人走麼?”

他頓了頓,唇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隻是想不到,你現在也出息了,竟然跟著馬幫來幽涿山。那個人,怎麼會舍得?”

她猛然抬起頭,耳垂下的翠玉卻劃過臉側。冰涼的觸感,瞬間令她愣在原地,這才發覺自己在做什麼。

就算是這個時候,身邊人冷不防地提起遠在宿州的賀子衿,她還是會抬起頭來,條件反射。

李玄晏的丹鳳眸,清晰可見地暗了下去。

她搖了搖頭,剛想說不是的,你要對她坦白的人不是我,也不能是我。卻一下子停下動作,咬著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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