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後踹掉夫君》全本免費閱讀 []
一連數日,莫日根都將賀子衿的表現看在眼中,讚賞之餘,卻又略覺有些說不清的意味。
莫日根出身宿州名門,師從十三年前被剡將秦經武大破、後來不幸被大君斬首泄憤的那位天狼騎將領,自幼伴在大君近側。因而雖然生性率直,察言觀色的本領卻絲毫不落於朝堂上那些笑麵臣子的馬後,往往能覺察出事端的細微變化,也正是憑借這身本領,才能在時有動蕩的北疆,安然駐守了十餘年。所以一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年輕人,身上竟然能有讓“鷹眼”莫日根將軍也說不清的變化,那當真是罕見之極了。
他隻道是賀子衿初回宿州,不敵朝中風雲詭譎,反觀北疆原野之上少有拘束,而少年人自然心性跳脫,從剡都出來,對身邊一草一木都頗感新奇,又礙於跟著他這樣一位旁人看來渾身凶煞的將領長輩,加上天狼騎向來軍令嚴明,不便表露情感,於是白日認真練箭,夜裡自由時卻偏好躲開人群,抱著玄黑長弓,獨自坐在薄雪上,凝望著陽坡長勢喜人的花草,呆呆地出神,一看就是一個時辰,有時勾唇微笑,有時卻擰著兩道劍眉;念及國仇家恨,心中激蕩,恨不得立即縱馬南行,挽弓射雕。
莫日根見他常常望著敵地的方向,想來是賀子衿胸有壯誌,馬上為皇族後繼有人而大喜。將軍翌日立即手把手地,又是教他怎樣射箭,又是教他怎樣揮刀劈砍,親自傳下一身本領。賀子衿七歲以前住在宿州,對這些技藝並非一無所知,於是雖然相隔十三年,但不多時就練得爐火純青,更讓莫日根看得心喜。
鎮北關那邊仍有宿州牧民出入,拿牛羊物產去換剡地物品,而天狼騎馳騁在邊境線內的雪原,眼見春草漸長,軍中無事。
莫日根知道雄獅大君正在等待漫長的凜冬退去,隻待倒春寒一過,皇城腳下的牧草高過蹲伏的野兔,牧民就會向北邊的牧場遷移,牛羊遍地,減少對鎮北關內剡人物資的依賴。到時沒了糧荒民亂的後顧之憂,天狼騎自然會得令南下,宿州馬從高高的春草中縱出。那時看起來,一片莽莽的鐵甲,閃電般輕迅地掠過大地,倒真像是一隊行事周密的蒼狼。
有一夜,出門的軍士從牧民帳內扛回三大壇子酒來,放在營地正中。莫日根在心中算著春天到來的日子,想到遠在北方的故鄉城牆,又瞧見士兵們懇切的臉,終於默許他們胡鬨一番。那時北風中已有暖意,人人舉著碗拍壇痛飲,夜深後麵色酡紅,賀子衿當然在列。莫日根自己也飲乾了兩碗,聽見這年輕人一碰到酒便談笑風生,左右逢源,引得兵士為他連連喝彩,隱約有壓過將領的風頭,而他想到賀子矜小小年紀,竟然猶如已在名利場上摸爬滾打過萬般,不由得心中一酸。
那襲玄衣在興頭上,席地而坐,從腰側拔出長刀,一下下擊著篝火,跳濺的火光映在刀身,黑暗中正是明媚的紅夾雜著冷厲的銀,即有粗獷的宿州話放聲而唱:
“問此去、向蒼茫四野,海晏河清!”
這首調子,北疆境內,宿州城中,無人不曉,無人不能唱。玄衣人用力一擊,歌聲蒼勁,圍繞著焰光的軍士,無不扯開喉嚨:
“歌我搏狼,以安萬鄰!”
篝火中不斷爆出焰花,莫日根仔細地瞧過身旁一張張漲紅的人麵,心中豪情頓生,但覺死而無憾。
某日風搖雨動,電光晃曜;舉目而望,大風過處,連片春草飄舞如瀾。長刀入鞘,賀子衿伸手壓低頭上鬥笠,玄衣飄飄,一人一馬,當即縱身南奔,四下正是曠野蒼茫。春雷陣陣,萬物生長,帳內軍士心有戚戚。莫日根拄著長弓立在營前,隻道賀子衿本為大君安插在天狼騎的千金之子,或許身負重任,當然來去自若,由不得他插手。
?
秦鑒瀾當夜心神不定,一急之下,竟然牽出客棧裡的馬匹,沿著官道向都城疾馳。也活該她知道自己騎術不精,想著更好駕馭,特地選中一匹溫順的剡地矮馬,腳力自然不如宿州馬,無形中拉長了旅途,任她心急如焚也毫無用處。一晃五六日,她取出藏藍麵紗遮住臉孔,路上走走停停,用著從宿州帶來的盤纏打尖住店,除了趕路,鮮少在外露麵,倒也一路平安。
都說一場春雨一場暖,她勒馬停在都城高聳的城牆外,確實感到拂麵有微微的暖意。趁著幾日細雨,從路旁買來一頂鬥笠,又買了兩筐魚放在鞍上,往取下麵紗的俏臉撲點灰塵,裹緊外衣,掩住窈窕身段,一手倒拿鬥笠,一手牽著馬頭,緩緩走在進城的隊列中,像個尋常的南方漁家姑娘。盤查的士兵依令將進城的男女老少都與城門處張貼的懸賞令比對一番,等到秦鑒瀾近前,還要問一句:“咦,賣魚的,怎麼好像沒見過你?”她不慌不忙地將鬥笠往頭頂一扣,笑問:“現在認得了麼?”那士兵遲疑著點點頭,她就緩步進城了。
她的視線從鬥笠下發出去,見到自己離開已有月餘,身旁景致與記憶中相差無幾,萬般感慨。一進都城,她都不必問人,順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就是。不多時,踱至從誨居前,心中微微一動,見身周無人,抬眸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