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線在百裡嬰的手上像是離開了“水”的魚,激烈地搖擺掙紮,抖落下渾濁的塵霧。
“真是不聽話啊。”百裡嬰目光淡漠地看著手上瑟瑟發抖的黑線,笑的有些惡劣,“很不舍吧,讓我來聽聽你還有什麼遺言?”
一條黑線能有什麼遺言?反正祁禦什麼也沒聽見。
他看著百裡嬰將黑線拉近,附耳過去,像是真的在聽黑線的遺言,這一幕看起來要多荒謬有多荒謬,但被百裡嬰做出來又十分自然。
百裡嬰的皮囊,簡直完美無暇。
以至於他所存在的畫麵像是會自動加上濾鏡,哪怕是知道他這個人性情詭異,情緒起伏,行為難測……也會令人不自主地注目。
每一幀畫麵都靜美如斯,一舉一動都仿佛帶著不自知的致命吸引。
祁禦自認為不是一個看重皮囊的人,卻無法將視線從百裡嬰身上移開,如同被卷入漩渦,難以自控。
他皮膚白皙,瑩瑩如玉,哪怕是手也十分好看,手掌寬大,指節修長,纖細卻有力量。
那股黑線在他手中無疑是一個“弱者”,被他掌握,操控,壓製,玩弄於股掌之間。
“嗬……”
百裡嬰指尖白光縈繞,手指捏住黑線。
隨著那一聲輕笑,黑線斷裂成無數碎段,扭曲著“身子”自空中散落。
除了百裡嬰的輕笑聲,祁禦還聽到了彆的聲音,他下意識凝神探究,朝那聲音的來源邁出了一步。
一條黑線碎段落在了他的肩頭。
他本能地伸手掃落,碰到黑線的瞬間,畫麵猶如奔騰的激流般湧入他的腦海。身體變得無比沉重,意識像是披著肉身的核,被一股力量剝離出去,不斷地向下墜落。
視線模糊,最後的清醒中,祁禦看見從始至終沒有放手的百裡嬰隨著他墜下,口中說著什麼。
那一刻,他沒有絲毫恐懼和擔憂,竟然隻是平靜地想:這人嘴裡說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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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禦昏昏沉沉之中感受到溫暖的陽光,鳥兒雀躍地啼叫聲,以及風裡淡淡的花草香氣。
他聽到有人在說話。
“謝謝你,雖然看不見你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可愛的妖怪!”
“可愛?不,你錯了,我不可愛。我會把你吃掉。”
“你不會的。對了,你有名字麼?”
“沒有。”
“那你以後就叫沐凡好不好呀?”
“隨你的便。”
沐凡?
祁禦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實體。
【噗——小王子變小公主了。】
祁禦:……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調侃,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落入這個時空後,祁禦的意識附在了一個穿著層層疊疊的公主裙的小女孩身上,而百裡嬰的意識則在一個妖怪身上,因為沒有實體,他們隻能以意識交流。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沒有語言,也不需要表達,仿佛發出一個心念亦或者是一個電波信號便能彼此感應溝通。
百裡嬰已經習慣祁禦的淡定不多問,兀自解說起來。
【那黑線是米諾與沐凡的因果線。】(百裡嬰)
【人類與妖怪之間一旦產生了交集,便會生成因果線。然而人類與妖怪本該是兩條永不交彙的平行線,所以,這因果線用你們人類的定義來說,就是所謂的孽緣。】(百裡嬰)
【我不這樣認為。】(祁禦)
祁禦對孽緣這樣的定義並不認同,妖怪既然可以偽裝成人類像人類一樣生活,便注定會與人類產生交集,妖怪融入人類的社會,遵守人類的秩序,便是平等的。
因緣際會,沒有好壞之分,又何來孽緣一說呢。
【話說回來,現在是什麼情況?】(祁禦)
【這裡是絕對靈場。我的小公主,不是告訴過你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離開我身邊麼?】(百裡嬰)
百裡嬰的語氣似笑非笑,帶著些許懶散,祁禦幾乎能夠想象到他聳肩的模樣。
【一步,就一步,一步之差。】(百裡嬰)
【托你的福,我們現在掉入了絕對靈場,這是一個不受外力影響的地方。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因果線上記載的事,我們隻能作為一種意識存在,無法控製所附之人的任何行為言語。】(百裡嬰)
【通常等所有事再重演一遍,我們就可以回去了。】(百裡嬰)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在看7D電影,其中的一切都能感知,但我們並非電影裡設定的人物,而是觀眾。】(百裡嬰)
【重點來了,一定要記住自己隻是觀眾。如果代入太深,可能會永遠留在這裡出不去哦。】(百裡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