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在六哥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隻有自己，他很喜歡，也很享受或者說是貪戀這種感覺，於是他撒謊了。
“嗯。”其實他一點兒也不累。
一旁的胤禛眯著眼，看著他，胤禩不經意間與他對視上了，他心裡有些發慌，感覺自己仿佛被四哥看透了，他慌張地避開了四哥的眼神，不敢再與他對視。
“哥哥，惠妃娘娘和良貴人住在凝春堂，還有多遠才到啊？小八有些累了。”
胤禛收回看向胤禩的目光，回答道：“還有一會兒，讓蘇培盛抱著胤禩走吧。”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還是哥哥最聰明~”
胤祚剛想跟小八說一聲，就聽見小八先開口拒絕了。
“不用了六哥，我……我想自己走。”
“可是你累了啊，不用不好意思的！”胤祚十分貼心地把他抱了起來，然後轉身把他塞到了蘇培盛的懷裡。
胤禩臉蛋通紅，整個人暈乎乎的，還沉浸在放在六哥抱了他的幸福中，哪裡還記得反抗。
於是乎，就又變成了胤禛牽著胤祚，兄弟倆走在前頭，蘇培盛抱著胤禩跟在後頭。
從方才那僅有的一丁點兒甜頭裡清醒過來的胤禩，輕咬下唇，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的背影。
而胤祚心裡想的則是哥哥好容易不生氣了，他要抓緊時間跟哥哥好好說說話，關心關心哥哥的近況。
於是他學著兩位額娘的口氣，對哥哥說：“哥哥，你最近吃的睡的可還好嗎？”
胤禛輕笑一聲，寵溺地看了他一眼，耐心地回答說：“還好，我跟大家吃住都在一起，離皇阿瑪住的清溪書院又近，禦膳房的奴才不敢怠慢。”
“那哥哥你最近有沒有被師傅打罵呀？我之前聽五哥說，上書房的師傅可凶了，回答不上來問題，就要挨訓，甚至還會挨手板子，打在手心可疼了，都腫了！”
畢竟哥哥之前去西三所照顧自己耽擱了好幾日的課業，萬一回去之後跟不上了，豈不是要受罪了。
胤禛笑著解釋說：“沒有，你就彆擔心這個了，我沒有挨罵，更沒有挨打，師傅們輕易不會如此。”
畢竟他們都是尊貴的皇子，至於胤祺為什麼會經曆這些，那是因為他底子差，又不認真學，剛入上書房那會兒，還在課堂上搞小動作，影響到了師傅們授課，這才挨了教訓。
“那就好那就好~”胤祚這就放心了。
說著說著，凝春堂到了，蘇培盛將胤禩放了下來。
胤祚走過去對他說：“小八，我跟四哥還得趕緊回集鳳軒給皇貴額娘請安，就不送你進去了。”
“好，那我明日再去找六哥玩兒。”胤禩依依不舍地看著六哥。
“嗯，你快回去吧，我們走了。”
說完，胤祚就跑回哥哥的身邊，重新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胤禩望著他們的背影，再次萌發出“要是自己是四哥就好了”的想法。
那樣他就也可以跟六哥打小就親密無間地在一起。
胤禩回去之後，惠妃見都沒有見他，就讓門口的侍女將他打發了，不過好在惠妃從來不會阻止他額娘來看他，畢竟惠妃有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頗得皇阿瑪看重的長子，她不稀得一個比她兒子小那麼多，又表現怯懦的胤禩。
良貴人一聽說他回來了，立刻帶著午膳過來跟他一起用。
胤禩吃飯的時候有些走神。
良貴人給他夾了一塊肉，笑著問他：“胤禩你今兒是怎麼了？額娘瞧你魂不守舍的。”
胤禩畢竟還小，心裡壓著事情還是忍不住找人傾訴。
“今天我見到了好多哥哥，還見到了六哥同母所生的四哥，六哥看起來跟他很要好。”
良貴人將胤禩眼中的羨慕和失落瞧的一清二楚，她有些心疼。
“胤禩，額娘出身不好，不得你皇阿瑪的寵愛，沒能給你生下一個兄弟，可能以後也不會有，不過額娘與德妃娘娘當年一起入宮，又共事了兩年，彼此之間還是有幾分姐妹情分在，六阿哥打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不是很喜歡他麼？不妨將他當做你的親哥哥。”
都是知根知底的，她也放心。
“額娘原來跟德妃娘娘交好？我怎麼不知道？”
良貴人抬頭瞧了瞧外頭，確定侍女們都離得遠之後，才俯首在胤禩的耳邊輕聲道：“自你被抱到你惠額娘跟前養著，額娘就不大去永和宮走動了，就是怕你惠額娘利用咱們母子去算計德妃。”
胤禩點了點頭，輕咬下唇，他能夠理解額娘的意思。
“額娘，你給我講講六哥小時候的事情吧。”
“好，六阿哥出生以後，最喜歡黏著他的同胞哥哥胤禛了，這就是血脈親緣的神奇之處，你是不知道，他學會說話之後喊的第一聲就是哥哥，為此還生出一場波折來。”
良貴人把胤祚自出生以來，發生的種種趣事都儘數說給了胤禩聽，陷入回憶中的她並沒有瞧見，胤禩的臉上笑容越來越淡，眼神中逐漸聚斂起一抹叫人看不清的情緒，仿佛一層迷幻的黑霧籠罩著他的眼睛。
“看來四哥才是六哥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胤禩的聲音極輕。
良貴人輕輕地蹙眉，她覺得胤禩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
“胤禩，你怎麼了？”
胤禩重新露出一個靦腆而又純真的笑容，回答道：“沒怎麼，額娘我吃飽了，我想去睡一會兒。”
良貴人慈愛地笑看著兒子，對他說：“去睡去吧，這兒我讓人來收拾就是。”
胤禩今天確實是累著了，跟大家一起跑到清溪書院，又玩耍了好一會，他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他做夢了，夢裡全是吃飯的時候，額娘跟他說起的那些關於六哥的事情，那些他想象的畫麵全都從他的眼前一一浮現。
而胤禩將自己代入了胤禛的視角，他看著六哥笑的很甜，六哥開口喊他，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到他的麵前，他們在一起笑，在一起玩，在一起吃飯，甚至在一張床上睡覺，六哥時時刻刻都要黏著他，就像額娘說的那樣。
而此時真正的胤祚正在集鳳軒的床上躺著，即便是這麼熱的天氣，他也要挨著他哥哥。
“哥哥~”
“嗯。”
胤祚現在都對這個字有些過敏了，他坐了起來，撅著嘴說：“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說話的時候，隻說一個字啊？”
胤禛縱容地說：“可以。”
隨後他又說：“那你能不能以後遠著點胤禩？”
胤祚不解地問：“為什麼啊？哥哥你也不喜歡小八嗎？”
他可還記得以前哥哥也是這麼要求他遠離太子哥哥的。
“因為他心機深沉，不是良善之輩，我怕他以後會傷害你。”
胤禛自己上一世都差點敗在他的手下，想當初朝中近半數的大臣都舉薦胤禩當太子，“八賢王”的名聲可比他這個鐵血無情的雍親王好多了，要不是皇阿瑪介意胤禩的出身，後來又發生了胤禩送死鷹的事，登上皇位的還真不一定輪得到他。
“哥哥你是在說小八他心機深沉？可是他才五歲，比我還小呢！”
胤祚怎麼都不相信小八是哥哥口中說的那樣。
“哥哥你肯定是誤會小八了，他明明是個很善良、很乖巧還很容易害羞的弟弟，你都沒有跟他相處過。”
胤禛抿著唇，他無法解釋自己並沒有誤會胤禩，胤禩上輩子被皇阿瑪親口評價柔奸成性，妄蓄大誌，勾結黨羽，謀害太子，他怎麼可能是小六口中那個很善良、很乖巧還很容易害羞的性子。
“哥哥！你不要因為我上午跟小八他們玩兒的時候，說了一句最愛他的話，就針對他嘛，我明明最愛的是哥哥你了~”
被說成刻意針對胤禩的胤禛心裡堵了一口悶氣，他再次閉嘴不吭聲了。
“哥哥你睡著了嗎？”胤祚問道。
還是沒有應答，胤祚翻身起來，瞧了瞧哥哥的眼睛，果然是閉著的，他還真的就以為哥哥睡著了。
胤祚自己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抱著哥哥的胳膊，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睡著了。
胤禛睜開雙眼，側過腦袋，給他把薄被搭在肚子上，看著胤祚的睡顏，歎了一口氣。
“真是拿你沒辦法，說也說不聽，反倒還氣人得很。”
胤禛真是覺得自己比養了個兒子還要操心，不過說實在的，他上一世的所有兒子加起來都不如一個胤祚重要。
罷了，胤祚生性溫良，從不會用惡意去揣測其他人，要他主動防備，還不如胤禛他自己替他盯著點兒，哪怕就是上一世的胤禩又如何，終究是敗了，更何況，這一世的胤禩還那麼小，他能掀起什麼風浪。
“哥哥……”睡夢中的胤祚突然喚了一聲。
“嗯。”胤禛下意識應了一聲，他又想起，自己方才答應了小家夥，以後跟他說話不能隻說一個字。
於是又追加了一句：“我在。”
過了一會兒，胤祚突然又喊了一聲：“汪……”
胤禛回想起方才回來的路上，胤祚問他喜歡什麼小動物的時候了，他喜歡狗，胤祚就主動學了一句狗的叫聲。
他輕聲道：“我最喜歡胤祚，哪怕再多再名貴稀罕的狗也沒法跟你一根手指頭相較。”
睡夢中的胤祚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反正他立刻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胤禛笑著閉上了眼睛，也睡著了。
窗外的蟬鳴聲拉得很長，此刻落在耳邊，聽著卻並不惱人，反而襯托出一份靜謐與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