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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罌仰頭望著天上陰冷的日光,深吸一口氣,仍有潮濕腐朽的腥氣縈繞鼻息,鑽進肺腑。
從鬼霧林出來,循著路行至前山,見霧障較她下山時又深了許多。
她騎著嬌蹄牛在霧海中穿行,聽到山道上飄渺的笑鬨聲,手搭涼棚眺去,見十來個身穿青霓背負惠劍的年輕人從霧中出來,一路有說有笑,興致高昂,正是相柳宜帶下山去曆練的混元宮弟子。
季罌拾起一顆石子投出去,射出的石子打在了一名弟子的劍鞘。
見自己砸錯了人,季罌忙隱身進霧中。
那名被砸中弟子左看看,右看看,奇怪地撓了下後腦勺。
“怎麼了?”相柳宜問。
“師兄,我剛才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他又掃視身後,“奇怪。”
相柳宜朝四周稍看,笑道:“你們先回,我去看看。”
幾名弟子很是聽他的話,也不多問,趕上前麵的葉金州一道回混元宮。
待人都走遠,相柳宜方輕輕歎了一聲氣,“阿罌,出來吧。”
音落,季罌從大霧中摔出來,還被牛尥了一蹄,氣得她埋怨,“這牛當真是笨,再使它不得了。”
相柳宜把她扶起,一邊幫忙拍去衣服上塵土,一邊道:“三尊在此設有結界,你到這裡豈不叫他們發現。”
“我知道分寸的。”季罌吐著舌頭,敷衍地拍了幾下,和他大倒苦水,“師兄你是不知道,這次下山我差點走丟了。”
相柳宜奇道:“山中有迷轂枝,你沒有折取?”
說到這個季罌就很惆悵,“剛下山迷轂枝就跑了……”
一人倒豆子似的倒著苦水,一人不厭其煩地傾聽著。
季罌的牢騷發完了,相柳宜才問:“公先生又閉關了?”
“嗯,閉關越來越頻繁了,一年都難見幾麵。”
“先生可好?”
“他好得很。”季罌掂起酒囊,“可以不吃,酒卻不能不喝。”
相柳宜溫柔地揉了揉她腦袋,從懷中掏出荷葉包,“給你吃。”
裡麵包著香甜的酥餅,季罌雙眼一亮,“雖然我飲甘露,食玉石,已經習慣服氣修行,但師兄給的東西一定要吃。”
她咬著酥餅,把嘴塞得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問:“師兄快出師了吧。有沒有想好為誰效力?是去王幾還是回母國?”
“這倒還沒想過去處。”
相柳宜微微沉吟,心中正籌算著,忽見葉金州去而複返,朝他這裡奔來。
相柳宜麵上肅然,施法替季罌隱去真身,“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阿罌,你且小心回去,莫要叫人看見。”
“知道啦,師兄再見。”季罌揮了揮手,目送他和葉金州一起進了混元宮的山門,才回石洞去。
公王段尚在閉關中,季罌獨自守在洞中,每日精怪采來山果玉露,她隻管吃吃喝喝,無事翻翻閒書,偶爾去混元宮偷幾朵千年白蓮泡茶,釣幾尾裘無涯喂養的錦鯉,亦或是看混元宮弟子早課操練,調皮作弄,如此閒散度日,過得叫一個瀟灑快活。
另一邊,找尋師父的紅玉姬則是一程接一程地趕路,按照師父留下的指示,她孤身翻過幾座城池,冒著曆年來最罕見的冬雪來到封國大殷邊境。
這裡連續多日的暴雪,湮沒了一座百來口人的村落。
寂滅不久的村落還殘留著寡淡的人息,村口雪崩處有婦孺對著屍體嚎啕,零散不多的男人們麻木地搬運著屍體,對紅玉姬這個貿然出現的外來人雖有驚豔,也隻是匆匆一瞥。
紅玉姬刻意收斂了姿色,也還是明豔不可方物,這些村民卻仿佛隻是那一眼的驚豔,便再未停留目光在她臉上。